從認識許博允開始,一直覺得他是民國綺麗男,長得俊俏,玉樹臨風,「居然」不是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也沒有變成高不可攀的豪門貴族。
他喜歡藝術、文學,學小提琴、作曲、玩圍棋,外加打高爾夫球,建國中學畢業後成為「拒絕聯考界」元祖,不唸大學了,最後成為作曲家。五陵年少爭纏頭,大可以過得逍遙自在,卻與長笛家太太大毛樊曼儂一手創辦「新象」,為1970-80年代的台灣打造了藝文新環境,1980年「新象」舉辦國際藝術節,這是台灣第一個,而且是由民間開辦的國際藝術節。
1970年代的國內外政治、社會與文化環境,許多政府單位都在調整步伐,教育部的藝文生態重新形塑,國際級劇場以及地方文化中心演藝廳的興建如雨後春筍,國際藝文交流日益增加;內政部原由一個科長主管的古蹟業務,像撒豆成兵一樣,擴散成廣闊的文化資產領域,剛成立的文建會也蓄勢待發,許多文化事務都以新面貌呈現,藝術行政也進入嶄新的階段,幕後有許多民間推手,當時許博允與大毛就一直是被諮詢的重要對象,畢竟他們的藝術展演與國際交流經驗太豐富了。
博允在當時高官巨賈名士雲集的場合顧盼自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經常主導話題,當時的文教高層或許不常看英俊小生型的名士,不但寬容而且藉以附庸風雅。某次某位教育部長私下召集聚會,都已經用過餐,開始討論議題了,才看到博允匆匆趕來,甫一坐下,就要吃碗牛肉麵,然後邊吃邊發表高見。這不是他深諳「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的道理,好像從小就看過日本天皇一樣,他與任何人互動,不會刻意去想有的沒的繁文縟節。博允的性格很難用一、兩句成語來形容,「不拘小節」?「赤子之心」?「率性白目」?「多才多藝」?合在一起,倒是在他身上約略可感受到,簡單說,就是真性情、不假仙,因為有這樣的自在自信兼白目,所以國際級藝術大師就這樣一個個應「新象」之邀來台灣了。
「新象」的辦公室很講究派頭,租的是市中心的整層大樓,還辦了《新象藝訊》週刊,整個事業體工作人員甚多,每個月開銷很大,他雖然繼承到豐碩的「祖公產」,但不夠「開」,一天到晚「傱」錢,還經常拖欠員工薪水,家族姑表兄弟姐妹都自動或被動地充當他的後援會;眾所周知的某位科技業大老闆表弟,三不五時就要出來「應援」,不談這種「兵團」級的救援,日前一位年紀相仿的旅美表兄述說的「遭遇」,最為傳神:
若干年前這位表哥剛從美國回來台北,沒幾天就巧遇表弟,表弟匆匆靠過來,很著急地問表哥:「快快!身上有沒有錢?」搞不清楚狀況的表哥問表弟,需要多少錢?「三十六萬!」「做什麼用?」「我邀請來的一個外國團體要回去沒有機票錢!」
表哥半開玩笑說:「我才剛到台北,你看到我,也沒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就伸手要錢?」講歸講,表哥還是把身上的四十萬元,自己留了四萬,其餘全數交給表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