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殖民遺物中看到鄉愁,也感到巨大的不安:《亞洲不安之旅》選摘(下)

2015-10-18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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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澄波與其畫作《嘉義街外》。(維基百科)
陳澄波與其畫作《嘉義街外》。(維基百科)

我認識到了我心中隔膜的存在。在台灣看到的過去日本街景的景象,印象中在我有很多記憶的年齡以前,也許在我一兩歲剛剛可以走路的時候看過。那是更古老的日本街景,那時是一九七五、七六年,我相信東京和周圍郊區一帶的很多小巷裡還留下了很多傳統木造的日本房屋,當時的樣子應該不是像後來我更清楚的記憶中大部分現代式的房屋中交雜著一些傳統房屋的那種形象。還有更多傳統房屋在小巷子裡並列在一起的那個時代,依我的感覺,比起我成長的那個時代,人們應該是更單純樸素,心靈中的雜物比較少,大家嚮往著明亮的未來。但後來很多日本人發現,原本期待的明亮未來並沒有帶來真正的明亮。八十年代經濟發展被世界稱作「經濟大國」,覺得自己特牛逼,人們開始狂妄享受物質消費生活,帶來了假明亮,但那只是表面的華麗,內容很空虛的。假的光線特別刺眼,讓人眼睛瞎了,導致「泡沫經濟破滅」。之後的九十年代人們漸漸地發現這個世界不明亮,進入了迷茫狀態,一直到現在很多人還是看不到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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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澄波一瞬間打破了我心中的隔膜,我意識到了它的存在,可能是因為我在台灣看到那裡留下的那個景色時,我能用一個比較沒有隔膜的心去看待它,也許因為在我腦子裡記錄的「不安日本」沒有在那裡。

我回去日本時,別說東京,偶爾出去旅行也很少能遇上像嘉義那樣更原始更密集的地方,也許更偏僻的鄉下可能還有。我有一次去過比較偏僻一點的鄉下,在那裡看到的老房子比較密集的,但那跟嘉義的那種感覺是根本不一樣,它不會讓我想起小時候,那個地方根本不是我的故鄉,我覺得也是當然了,但很奇怪,嘉義更不是我的故鄉。在我眼裡,只要在日本島上,現在的「日本國」的範圍內,就沒有辦法不感受到一種「不安」,沒辦法不帶隔膜。也許因為我對日本人當下的狀態更敏感更瞭解,能猜得出在那裡住的人們的生活是什麼樣,想著什麼樣的事情,這些年的「不安日本」氣流一定也多多少少注入到了他們的生活中。對我來說透過一個「殖民統治的遺物」才能感受到一點「過去美麗的日本」的話,那也真是很無奈。一想到那個事情,結果還是灰色的不安氣流立刻飛過來包圍著我。

旅途的路上坐的台灣火車也讓我有同樣的感受,很多個火車站特別像日本的電車站,而且是過去老的日本式車站月臺的樣子,在東京那一帶大部分都翻新過,不一樣,現在幾乎不能看到像台灣的那種感覺。車廂裡面的感覺也很像我特別小的時候看到的樣子,從車窗看見質樸的田園,夕陽照進來,像一張單純美麗的繪畫一樣的「鄉愁」在那裡。但我的腦子裡「殖民統治的遺物」那個字眼始終沒有辦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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