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就是好太太,我們已經住在一起13年了!雖然法律並不承認,但是在阿述生命中,我是確確實實的好太太、好伴侶啊!但是當護理師詢問我們的關係時,我卻無法理直氣壯說:「我是她的太太」……
今天的情緒很複雜。本來帶著恐懼陪阿述去和信做真空切片,沒想到卻有了第一次的同志伴侶與醫療的衝撞,讓我更深刻體會同志身分的複雜與無奈。
一早,我跟阿述就去和信報到,準備做右邊乳房的真空切片檢查。因為阿述右邊乳房的鈣化點不夠清楚,健保給付是開刀檢查,自費的話,則是用真空切片,減少疼痛與手術時間。
檢查前,護理師說明什麼是真空切片,原來是把真空的針刺進阿述乳房,然後再從乳房中抽取22個樣本。我想像力豐富,腦中已經浮現煙花燦爛,針頭飛進阿述乳房,又瞬間炸開的景象。我驚嚇地問護理師:「哇!那是天女散花吧!很可怕耶!」
護理師看我滿臉驚惶,安慰我:「聽起來很可怕,其實只有輕微疼痛感。」照例,我無法進去陪伴,只能在外面乾著急。
阿述走出診間後,我急急問她如何,她的乳房已經被弄得夠多次了,老神在在說:「有一點點痛,還好啦!」比起夾乳房的乳房攝影、第一次的粗針穿刺,真空穿刺確實輕鬆點。
我們還沒從檢查回神,就被請去填表格。我萬萬沒想到,我最擔心的同志伴侶醫療狀況這麼快就發生。
填到居住狀態的選項時,護理師問阿述:「你跟家人住嗎?」
阿述指指我:「跟她住。」
護理師又問:「她是你的家人嗎?」
阿述搖搖頭:「不是。」
我插嘴:「我是她的好朋友!」
護理師竟然邊填邊說:「那就是獨居了。」
獨居?我明明就是好太太,我們已經住在一起13年了!雖然法律並不承認,但是在阿述生命中,我是確確實實的好太太、好伴侶啊!但是當護理師詢問我們的關係時,我卻無法理直氣壯說:「我是她的太太。」我只能沉默。
認真想想,過去這十幾年來,我們在公開場合從來沒有坦率地對陌生人說:「我是她女朋友。」我們最常「使用」的「關係」是姊妹。租房子、介紹給疏遠的朋友,甚至請打掃阿姨時,都只能這麼說。
同志伴侶身分的難以開口,有時候不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對方。
沒有類似經驗的人,無法理解「難以開口」背後,千迴百轉的心思。我總是先猜想對方知道以後,會怎麼想呢?他會覺得我是怪物嗎?他會害怕我嗎?他會感到尷尬嗎?我有必要讓彼此難堪嗎?我們的友善關係會不會改變?
問了自己100個問題後,我通常決定輕巧回答:「這是我姊姊。」
另外,我也忍受過太多粗魯的眼神。也不過才幾年前,台灣對同志還是很不友善,我的經驗證明,台灣人獵奇八卦的多,真正關心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