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情況是真的這樣嗎?八○後與九○後,就真的與我們是那樣不同嗎?他們與父母、爺奶除了血脈的聯繫,其餘都草繩與剪了?還有屬於他們一代人的精神氣質,真的就是化妝品帶來的愉悅和床笫歡樂後的痛楚?是今天工作、工資的苦惱和明天一對夫妻面對四個老人或六個老人的負擔?叛逆、自私、宅獨、濫情、性殤、物化,就真的是這一代的符號和特徵?能不能用一個更簡單、精準的字詞、句子去描繪這一代與上一代的差別與獨到?比如我們說老一代人只說兩個字:「革命」。說四九年後的一代也就兩個字:「理想」。說十年文革也就一個字或者兩個字:左或極左;兩個字或三個字:災難或大災難。但到了八○和九○的一代人(九○是八○的延續和發展?),我們又能怎樣去說、去判斷?
說叛逆,他們又有過怎樣驚人的屬於一代人的叛逆呢?有過如他們爺奶或老爺、老奶那樣,集體一群一群的為了革命—或共產主義,就丟掉父母、兒女,不管不顧地奔赴延安的行為嗎?說物化,他們有過對財富的貪求,像他們的父母一代樣,做公司,做股票、房產或者股東商,倒買倒賣,空手白狼,把全部的財富理想都集中在一個錢字上;對富比世排行榜(The Forbes World’s Billionaires)敏感到到底入不入榜,是明富還是暗富,明富了又會在富比世榜上排第幾,落後於誰時,就不僅是財富多少之比對,而是政治、權勢、地位之比對。說他們濫情和性殤,又是誰在享受了他們的濫情和性殤?是哪一代人用怎樣的方式誘惑、引導和完成了他們的濫情和性殤?濫情和性殤,是他們自己完成的,還是由他們父母一代引誘完成的?如同一個教授在引誘他的學生時,首先要用他的學識開導一番她的女生對感情與性行為應持怎樣現代、開放的態度樣,當女生接受了導師的教導,使導師享受了她的肉體後,導師在日後的冷靜裡,又開始思考、指責她(一代人)的下流、淪喪和無底線。現在,上一代人指責八○、九○者享受物化、沒有底線時,指責一代人寧可嫁給開寶馬的「父親」,也不嫁給騎自行車的「同桌」時,是沒有考慮他們作為淪喪的導師,給八○、九○傳授了什麼的。沒有考慮八○、九○的孩子們,又從他們爸媽、爺奶那兒繼承了什麼呢。彷彿他們一代人的錯落,是天然天生的,與時俱來的,與這個原有的世界沒有關係的。
不能明白,那些業已三十而立的八○一代人,你們讀了不算少的書,經過了不算少的世事和經驗,當整個社會都在指責你們這樣、那樣時,為什麼沒有人站出來言論與立說,對這個時代和你們的父輩、爺奶們辯解一些什麼呢?為什麼不可以把上一代人的衣服裸扒下來,讓他們的瘡口也展擺在世人面前呢?想到當年韓寒和批評家白燁關於八○後的寫作是不是文學的那場文憤之論戰,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但你們這一代人的朝氣和激情,在這十餘年裡去了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