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七年(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年代),一艘美國籍三桅商船Rover(羅妹號)在台灣南部洋面遇難,這就是台灣史教科書裡所說的「羅妹號事件」。但是,一般教科書對於這個事件的敘述,卻都只著眼於將它視為是一個清末圍繞台灣海峽的海難救恤問題,或是中外外交交涉事件來看待。的確,如果從清朝官方所留下來的中文史料來看,吾人大概也只能看到清朝官員是如何致力於推諉卸責、西方外交官則是如何地軟硬交逼。比較眼尖的讀者,最多還驚覺到:原來清朝即使號稱已經在康熙年間將台灣納入版圖,但是台灣島被納入版圖的卻只是西部平原地帶的極為狹窄的一部分而已。
例如,一八六七年「羅妹號事件」的舞台,也就是現在的屏東縣南端恆春半島一帶,清朝政府的認識就是:「其地盡係生番,並無通事,鳥道羊腸,箐深林密,係在生番界內。……該處乃未收入版圖,且為兵力所不及」;至於其居民,則「係生番,並非華民」。也就是說,清朝政府對於恆春半島的主張是:其地既非屬版圖,其人亦非我族類。
但是,一八六七年的「羅妹號事件」卻引發了一個具有冒險家精神的法裔美國外交官李讓禮(李仙得。Charles W. LeGendre),此後對台灣的持續關心,多次來台實地考察並與原住民締結條約,最後還成為一八七四年日本出兵台灣的重要推動者。相對於清朝官員的文獻多只在意於記載官府行政,洋人的文獻則為我們提供了他們對於台灣之景觀、社會、居民的描寫。可以說,由於有了這些洋人文獻才讓我們可以比較清晰地看到歷史上台灣的具體面貌。例如,這個被清朝官員視為版圖之外的恆春半島,透過洋人的文獻讓我們看出來它雖在「界外」,卻已有不少漢人移民無視政府禁令在此活躍,並有不少族群之間通婚的混血子女,是個多族群交錯的天地,即使原住民族也有各種族群,甚至還形成部族聯盟。它為我們提供了另一個比我們已經習慣了的但卻顯得單調乏味,卻也應該更為真實生動的台灣拓殖時代之歷史像。
老友台大名醫陳耀昌先生博學多聞,興趣廣泛,對於台灣歷史知識之理解也令我們這些專業歷史研究者佩服,多年前即以其特有的醫學專業為我們重新解讀夙為歷史學者所難解的鄭成功死因之謎,又以其血液醫學追索台灣人的歷史DNA,總是為歷史詮釋另闢蹊徑,讓讀者沉浸在閱讀歷史之餘又享有科學推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