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同學說:「你喜歡寫作,不如參加青年文學獎。」程緯聯想到諾貝爾文學獎,回了一句:「我哪有資格參加?」後來他看到山邊書店附近的牆壁貼著青年文學獎的海報,原來已是第六屆。他參加了初級組散文、新詩。在「投稿者座談會」上,他見到一個評判,叫蔡炎培。他看課外書,知道五四運動有一位領袖,叫蔡元培。香港竟然有一個詩人的名字,和五四運動的領袖,只差一個字!蔡炎培侃侃而談,說「滿月扶光」,才是詩的語言,說了一會就無端流下淚來了。程緯覺得莫名其妙,原來詩人是這樣的。頒獎禮結束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參賽作品全軍覆沒。但他很開心,他原以為作家都是在課本上的,而且都是死人;原來香港也有活生生的作家,就在面前。慢慢的,他喜歡香港文學,多於五四文學,他知道誰是也斯、西西、黃國彬、何福仁。
中三下學期,程緯參加了中文寫作班。陳老師讀到他造的比喻句,十分欣賞。陳老師介紹他看《大拇指》, 他常常到報攤看《大拇指》出版了沒有。在蔡振興主編的《香港文學》上,他讀到劉以鬯的〈蜘蛛精〉,就試著寫了一篇評論〈評析劉以鬯的《蜘蛛精》〉,投到《大拇指‧書話版》,竟然刊登了。編輯迅清打電話約他在香大學見面,見到他,說:「竟然是個中三學生。」
後來他參加《大拇指》的活動,探訪編輯。他看到范俊風、馬康麗、肯肯;在一個文藝活動後,他在巴士上見到鄧阿藍,還和鄧阿藍說過話。程緯不斷寫作,不斷投稿。他投了超過二十篇習作給喜愛的文學雜誌《青年文學》,全部給投了籃。程緯在第七屆青年文學獎,終於得到他生命中第一個獎座──朱銘的「李白醉酒吟詩像」。
程緯愛上了文學,住在華珍樓的同學陳星也熱愛文學。但陳星的爸媽都不喜歡陳星看文學書、寫作。陳星說他的媽媽常常說,讀文學沒有用,中文好沒有用,讀文科沒有用;最重要還是英文好,最好讀醫,或者讀法律,做醫生,或者做律師。陳星說:「我要躲在廁所寫作,免得她看到又嘰哩咕嚕。」程緯沒有這種壓力,因為阿香、阿水不會理他的學業。他知道,爸爸非常努力工作,為了省錢,往尖沙咀返工,只會坐天星小輪,從不搭過海巴士;餓了連花生都捨不得買來吃,差不多把全部薪水交給媽媽,養活妻兒是他唯一的希望,人生唯一的意義,沒有娛樂,不談享受,不上茶樓,不看電影,不看書,不讀報紙,不關心社會大事;除了妻兒,阿水不能忘記的,就是故鄉的親戚,和血濃於水的鄉情。程緯想:一個人,可以不選擇這樣的人生嗎?中三了,數學、物理、化學,全部不合格。他想,或者升不上中四,要像姊姊輟學打工了。如果他仍然熱愛文字,就到報館執字粒;不然,到華富餐廳賣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