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在城鎮環境下長大,苗寨的習俗和傳統對他們還有多少影響?他們還願意回山寨生活嗎?一個沒有孩子的村寨,前途在哪裏?
村長的願景
基加村的村長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叫張仁忠。我跟他聊起苗寨的現狀,他嘆了口氣,唉,好山好水好風光,架不住「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深山裡的寨子留不住年輕人呵。
他說,村民出去打工是勢在必然。在全國經濟發展的大潮下,苗寨也參與其中。通過到外地打工,農家有了更多收入,農民手裏有了現錢。不少農民甚至在城裏購置了房產。山裏苗家人的生活與二十年前相比,可說翻天覆地,不少家庭都有電視、冰箱甚至洗衣機,村民的溫飽已經不成問題。
我問他,越來越多的人家成為空宅,如何使逐漸蕭條空曠的村子重新興旺起來呢?
他想了想,說,雖然潮流難以阻擋,我們苗寨還是有前途的。我們這裡遠離塵囂,有秀麗的山水,新鮮的空氣,天然的健康食品,這些都是城裡人嚮往的。我們希望發展旅遊業,不僅吸引遊人來苗寨度假遊覽,也希望能吸引更多苗家年輕人回到家鄉。
蠟染姐妹
發展旅遊,這不失為一條路。但實際上,基加村或許應該更珍惜和發展自己的寶貴文化遺產—苗家蠟染。
苗家蠟染祖祖輩輩由苗族婦女傳承下來,用蜂蠟在白粗布上做圖,天然植物做染料,染織出一幅幅藍白相間的精美藝術品。傳統上,這些蠟染布用於苗家一生中的重大事件 - 婚嫁、生子、葬禮和祭祀。
村裡幾位楊姓姐妹成立了一個蠟染合作社。她們的精湛蠟染技術甚至吸引了一些海外藝術家不遠萬里來到深山苗寨向她們學習。這次中央美術學院的老師和學生也是慕名前來學習這門古老的工藝技術。
遺憾的是,儘管苗族蠟染據稱已經被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但卻基本處於自生自滅的狀況。地處深山,這些苗族姐妹們的很多作品只能束之高閣,找不到銷路。
中央美院的教師吳嘯海深為這一古老藝術而感動,並為它的現狀略感擔憂。他說,對於一種珍貴藝術形式的保護可以有兩種途徑: 一種是「標本」式,把這種藝術形式放進博物館,讓後人觀賞。另一種途徑是滋養和幫助這種藝術形式的發展,鼓勵和支持藝術家,讓它能夠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苗家蠟染正處於十字路口,面對城市化大潮和苗寨的衰落,僅靠像楊氏姐妹這些苗寨婦女的堅持,這門古老的藝術還能走多遠?
扶貧移民
在貴州深山苗寨的經歷讓我感觸很多。但最令我不安的是政府正在實施的扶貧移民政策。
當地政府在城鎮郊區興建了很多新樓,號稱移民新村。動員偏遠貧困山區的苗族人家拆房搬遷到移民新村來居住。每個離開山區接受移民的農民可以得到三萬五千元政府補貼。
我知道在基加村,沒有什麼人願意離鄉背井,搬到城鎮水泥樓房去住。 離開祖輩生活的苗寨, 離開青山綠水、木樓梯田和父老鄉親,不能養豬養雞,不能自己種菜,不能自給自足,又不會講漢話…
這不僅是山寨的逝去,而是一種文化的消失。
(責編:歐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