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長韓國瑜就任三個月以來，力行選前「貨出得去」政見，行銷農、漁產品不遺餘力，並先後在二、三月間出訪星、馬、港、澳、深、廈等地，為農漁民打開通路，簽下了70餘億元訂單。當然，其間批評者的唱衰言論不斷，除了政治抹紅與陳明通主委「只顧溫飽是豬狗」的幹話以外，最常見的是一種貌似客觀的批評：「農業產值占高雄GDP不到5％，就業人口不到10%，拼農漁訂單就可以讓高雄發大財？」
這種批評似乎在經濟數據上正確，但在人性上卻是高傲殘忍，甚至在政治上是也是愚昧自殺。20多年前的美國麥當勞熱咖啡訴訟案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1992年，一位獨自駕車的79歲女士在麥當勞的得來速窗口買了餐點，卻在車上不慎打翻熱咖啡，造成大腿、胯部、外陰等部位嚴重灼傷。她對麥當勞提起民事賠償，經過兩年纏訟，一審民事法庭陪審團判決麥當勞賠償近300萬美元（包括270萬的懲罰性賠償）。而麥當勞敗訴的關鍵原因之一，竟是麥當勞提出的一個客觀真確的統計數據！
麥當勞的數據顯示，過去十年確實有700宗的燙傷投訴，不過相較於該段期間總售出的咖啡杯數而言，相當於每賣出2400萬杯才有一宗燙傷事件，而「2400萬分之一」基本上與零無異（basically trivially different from zero）。也就是說，麥當勞熱咖啡溫度雖然比其他店的溫度略高，但這是為了更好的咖啡風味，不能說是過熱的產品瑕疵。反之，受傷的當事人原告才是造成事故的「近因」。
統計上正確的數字，卻當場激怒了陪審團。特別是看了該位女士的嚴重燙傷照片，一個陪審團員就說：「每一個統計數字都是一樁嚴重受傷的案件，這種說詞令人憤怒！」是啊，一個年邁、弱勢且受傷嚴重的女士就活生生在眼前，而麥當勞竟引用數字，說這類事故發生的機率幾乎為零。這不是科學上雖然正確，但在人性上高傲殘忍，且在訴訟策略上愚昧自殺的說詞嗎？
同樣地，當政治對手們以「農業產值占高雄GDP不到5％，就業人口不到10%，拼農漁訂單就可以讓高雄發大財？」來貶低韓市長的努力時，殊不知他們口中1％的產值，對弱勢的農漁家庭來說，可能是100％的生活依靠。對富裕、收入穩定不受景氣影響的人來說，可以輕易、無同理心地批評農漁訂單無法讓高雄發大財；然而即使如此，對10幾萬弱勢農漁人口及其家庭成員來說，穩定的通路使得產銷失衡而穀賤傷農的疑慮得以消解，這是最可靠維繫生活的保證啊！
就如「英德經濟 vs. 人民經濟」一文所言，執政者拿庶民無感的經濟數字自我吹噓，非但不得民心，更因此丟掉政權。韓市長淡出政壇16年，卻能空降以黑馬之姿當選，因為沉潛多年的他深記「勿忘世上苦人多」。選後他不斷努力衝刺庶民經濟，也主要著眼這十幾萬基層的農漁產業家庭。誠然，整個城市的經濟升級還需要更大格局的產業策略及區位規劃，但這些卻未必是地方首長的職權所可以完全掌控。平心而論，除非他更上層樓，否則「打造高雄，全台首富」的願景，確實不是件容易完成的夢想。但相比起那講冷酷空話的政府，還有那自己不愁吃穿，卻咒罵追求的庶民百姓為「禽獸」的高官，韓市長的溫暖與人性化，就顯然高出一籌了。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