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文革開始後,如同無數中國知識分子,楊絳與錢鍾書受到嚴重迫害,淪為「牛鬼蛇神」,女婿王德一也被逼自殺。楊絳在外國文學研究所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並且被剃了「陰陽頭」。批鬥期間,楊絳被安排去掃廁所,愛乾淨的她,總是把廁所打掃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每每紅衛兵要來整她時,她就躲入女廁所避難。
1969年11月,錢鍾書被下放到河南信陽地區羅山縣「五七幹校」,不久隨「五七幹校」遷至淮河邊上的河南息縣東嶽。1970年7月12日,楊絳也被下放到當地,被分配到菜園幹活。兩人宿舍不過10分鐘路程,還能經常相會。
文革之後,夫婦倆生活逐漸恢復正常,重拾學術研究、翻譯與創作。錢鍾書1979年出版其學術代表作《管錐編》,1982年出任社會科學院副院長,1998年12月19日病逝於北京,享壽88歲。
1978年,楊絳的《堂吉訶德》中譯本出版,適逢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Juan Carlos I)訪問中國,中共最高領導人鄧小平將它作為禮物送給對方。1986年10月,胡安.卡洛斯一世頒給楊絳「智者阿方索十世勳章」(Orden Civil de Alfonso X el Sabio),表彰她對傳播西班牙文化的貢獻。
1980年代以來,楊絳持續創作散文和小說。散文代表作《幹校六記》出版於1981年,並被譯成多國文字在外國出版。小說代表作《洗澡》(意即洗腦)出版於1988年,在知識分子當中引起很大迴響,也被譯成多種外國文字出版。
1990年代後期的楊絳,女兒與丈夫都已離開,她也長期停筆,深居簡出。一直到92歲高齡,楊絳才重新提筆,打開塵封的記憶,寫出她最膾炙人口的散文集《我們仨》,講述錢鍾書和錢瑗生前最後一段時光,也回憶當年夫婦二人遊學歐洲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的種種往事。
中國小說學會副秘書長盧翎如此形容:「楊絳的散文平淡、從容而又意味無窮。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讀她的散文更像是聆聽一位哲人講述些煙塵往事,在平靜、平淡、平凡中有一種卓越的人生追求。」
對於描寫文革苦難的《幹校六記》,盧翎說:「先生的作品有一種洞悉世事的深刻,有一種知識分子於亂世固持的良知與操守,還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這對於當下在浮躁而喧囂的世界中前行的知識分子獨具意義,起碼可以使他們理解自己、理解他人,面對宿命更具一種從容、曠達的姿態。」
楊絳晚年整理錢鍾書的手稿書信。高群在《楊絳這一百年時間中》寫到:「錢鍾書的手稿多達7萬餘頁,涉獵題材之廣、數量之大、內容之豐富,令人驚嘆。手稿多年隨著主人顛沛流轉,紙張大多發黃變脆,有的已模糊破損、字跡難辨。重重疊疊,整理起來十分辛苦。2003年,《錢鍾書手稿集》能及時與讀者見面,楊絳功不可沒。而出書之後,楊絳卻以全家3人的名義將高達數百萬元的稿費和版稅全部捐贈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
2001年9月7日,「好讀書獎學金」成立,高齡90歲的楊絳以英國詩人蘭德(Walter Savage Landor)的小詩《生與死》(Life and Death)表明心志: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e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