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我想改自己人生,至少不要犯罪、不要抽菸、想辦法叫我爸戒菸酒,如果能改的話我比較想改這3點……」
不靠「偷」就能好好活著,對某些孩子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人生──甫出獄的阿貴,即是從小學一路偷到18歲、反覆進出少年觀護所、成年後又坐牢的慣犯之一。偷到出名的阿貴在家鄉很難找到穩定工作,只得再三盜賣鐵材電線賺取一點生活費,而新北市蘆洲青少年福利服務中心社工珮珮回憶起阿貴進看守所那段日子時,她竟是笑著對他說:「你被關的時候,我其實還滿開心的。」
「為什麼?因為我會『改過向善』嗎?」阿貴似乎準備好被說教,只是下一秒,珮珮的答案令人忍不住鼻頭一酸:「不是,是因為至少你還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有三餐吃的地方、可以洗澡的地方……」
像阿貴這樣一犯再犯的少年,身為社工的珮珮與同事玹玹天天見得到;當大眾群起痛批這些孩子「敗類屁孩」、「死性不改」、「社會毒瘤」時,社工看見的卻是他們難以脫離犯罪循環、一步步被這社會拒斥的背後無奈──如果有天過上跟這些孩子一樣的生活,誰能保證自己良善不移?阿貴看似稀鬆平常態度說出的人生是個深深的漩渦,真實潛伏於台灣各處暗角,隨時要將人吸入。
從小被揍到大,從小學就開始想跳樓
如今年過20的阿貴看來瘦瘦高高,外貌就像個尋常大專新生,只是他過上的生活,是很多同年紀年輕人難以想像的──沒有家也沒有家人,他四處打零工借住朋友家。阿貴自述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媽媽,做打石工收入不穩定的爸爸獨自養大他,這唯一的家人又在他高三那年重病過世,他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談起第一次偷東西被抓的經驗,阿貴說是在小學,因為想吃東西:「國小就有被抓過,只是因為我太小了,被我爸帶回去……沒錢沒東西吃,但看著別人吃很開心,於是我跑去幹來吃,只是要走出門口時很不幸被店員攔下來……」
阿貴對爸爸的情感是複雜的。一方面他深知爸爸獨自養大他很辛苦,一方面他也忘不了從小被爸爸揍到大的日子──最讓他無奈的是國小一次幫跑腿買藥酒,上樓過程不小心弄破了,他在外頭閒晃好一陣子才敢回家,那時爸爸只看見阿貴空手回家便暴怒大罵,卻不知這過程有多少煎熬掙扎:「他完全不知道我打破那瓶酒,我整個超害怕,不知道怎麼辦。」
阿貴說自己從小學時就開始想跳樓,說完又接著講原因:「想跳樓的原因,好像都是離不開我爸。」有時候明明什麼都沒做還被打,爸爸的錢不見了也怪在他頭上,「還是死死算了,我想說,幹,我爸只有我一個小孩,煩死了每次還要這樣被他打,靠夭,這樣活下去也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