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直播」讓我們渡過香港之夏

2019-08-31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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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直播為中介的「經歷」,就等於真實嗎?顯然不是。已經反覆被證明的經驗是,明明面對同一個時空,不同人可以有非常不同的感受,也會從中截取自己主觀最希望擁有的感受,抱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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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直播畫面的來源非常多元化、個體化。

當運動呈現去中心化的樣態,沒有統一發布消息的「大台」(指揮者),也沒有全景視角的「廣場」,各路媒體、自媒體往往以最輕便的設備,一人一手機模式深入各個現場直播。

2019年8月24日,香港「反送中」觀塘遊行,示威者與港警爆發激烈衝突(AP)
直播的圈層化傳播明顯,例如保守陣營常截取示威者攻擊港警的片段散播。(AP)

VR般的體驗反阻礙觀眾反思脈絡

這時鏡頭的判斷,就是拍攝者的判斷,鏡頭的情感,就是拍攝者的情感。安坐於房間的你,看到鏡頭在催淚煙下不停後退時,可以體會到拍攝者的恐懼。看到鏡頭在被圍毆倒地後依然不停止,可以感受到拍攝者的意志。看到一場衝突中,鏡頭聚焦在拔槍的警察,或者扔磚的示威者,可以進入拍攝者的立場。

這種傳播型態是新聞事件中前所未有的親密帶領。對記者來說,每一分鐘都在考驗記者的臨場身體反應,在一片混亂中捕捉重點的判斷能力,而最終傳播效果為何,甚至考驗的是他/她為人的基本性格與情感。

正如《立場新聞》的其中一位直播記者阿匡坦承:「現場不停拍攝事情的發生時,每一分鐘都在做新聞的判斷,例如你站在什麼位置、拍多長時間,沒有一刻是完全中立的。」

其次,直播畫面容易令觀者覺得,這就是真切的真實。

《立場新聞》的記者何桂藍在接受香港電台《鏗鏘說》訪問時,回憶她在七月二十一日元朗襲擊中的拍攝:「被打的那條片很像看虛擬實境(VR),有聲音,有手機掉在地上,鏡頭搖晃,它讓人看到受衝擊的狀態。那個視覺和聲音的狀態,是放大我經歷了的事。」在這場拍攝中,她既是被襲擊者,也是襲擊的拍攝者,對戲劇化場面的直播,帶來的體驗「放大」效應,有審慎而誠實地描述。但絕大部分觀眾很難感受到這一點,直播畫面太真實了,真實到令你很難反思它的來源脈絡。

在事件現場,拍攝直播的記者,身穿反光衣、戴著頭盔、掛著記者證,可以站在示威者與警方之間。那是一個被刻意留出來的位置,好似交戰雙方中間的緩衝區。但那不是一個無特權的普通人可以站的位置;也就是說,在那裡所拍攝和感受到的一切,並不是在這場運動中的任何一方(無論是示威者或是警察)所感受到的真實,而是一個預先被劇場化了的真實。畢竟直播不會隨時隨地開啟,而一定會略過平淡無奇的日常畫面,開啟在衝突最激烈的時刻。

何桂藍也曾在採訪與分享中坦承:「做直播其實很阻礙一個記者去感受現場是什麼環境。」「拿起手機,身兼拍攝者和旁述員的身分,照顧拍攝效果多於照顧現場究竟發生什麼事。我自己的感受是,只有我不做直播時,我才能感受到現場究竟在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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