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隨著雨傘運動的深化發展,上述這個階級撕裂的景象就像被施予魔法一樣,從銀幕上乍然消逝了:香港社會、政治的面貌截然重塑,最後聚合在一面無比空洞的旗幟之下──也可能是越空洞越好用──「民主」:民主對抗北京的暴政。於是,彷彿香港就這樣出現了一個民族,一個走上街頭的民族,一個青春的、勇武的、持久的、不馴的、不容二分的 民族就這樣毅然起義,歷久不衰,對抗他們眼中的專制政權的壓迫。香港,不再是金融股市的天堂,不再是可靠的資金存放地(包括來自中國大陸貪腐巨頭的資金),不再是形形色色跨國集團的大本營,不再是灰色或黑色商貿交易的交會點──而是一夕之間,彷彿魔法棒一揮,就變成永恆革命的世界櫥窗,櫥窗中是吸睛的迪斯奈人物的扮相:「時代革命」的臉孔是美國文化工業所形塑出來的V怪客(Guy Fawkes),而不是切‧格瓦拉(Che Guevara)。
三、全球北方(譯註四)媒體的報導態度一致,報導趨同,連結得就像是香港街頭運動背後的一隻手,五指緊密,齊聲頌揚其口號──「自由、民主」,即使空洞,卻是鑼鼓喧天。外界報導的一致性讓這場運動似乎變得更加可信,更加真實,即使是片面所見,片面觀點,在全球看來,彷彿就是「全部」的真實。「民主運動」,在魔法棒之下,成為新世紀最英勇的戰鬥,是香港-大衛悍然對抗北京-巨人。可是,這些遊走於香港黃金地段的抗爭者,無非就是香港居民的部分,他們的樣貌也不難分辨:主要是年輕,受過教育,會講英文、平常是打領帶的中間階級,眼睛習慣朝向西方,喜歡在街頭搖著美國或英國的國旗,這讓我們很清楚地看到,他們聲嘶力竭籲求的「民主」,其實就是一條捷徑,引導他們拒絕回歸中國,選擇投向川普懷抱。
香港貧民區居民的聲音在此沒有被聽見,更別說那些來自東南亞的移工家傭,那成千上萬的次無產階級,他們通常從事低等的工作,被當作奴役一樣看待[2];他們工作的地點,或許就在那些向川普求救者的家庭之中──這些中產階級的分離主義者,越來越鮮明地陷溺於本土主義的偏執,他們自認對抗的是講北京腔普通話的極權主義野蠻人,認定凡是自甘臣服於中國新帝王的子民,就活該被蔑視。街頭上有越來越多的事端浮現,只要有人不願與抗爭者站在同一陣線,膽敢表達不認同者,或者未能按照嚴苛的本土主義標準回答問題(不講廣東話,不說英語),恐怕就是凌辱打罵樣樣都來。
這些事端標示了運動發展的趨向──受到西方強權和其東亞盟邦的鼓舞和支持,分離主義的傾向越來越公開, 而這些多建構在種族歧視的偏執之上。這樣的發展顯然已經與1997年所擘劃的願景背道而馳──亦即香港回歸中國,並賦予50年的過渡期。支持分離主義的勢力,不僅只是昔日殖民強權的英國,還包括幾乎所有的西方強權,它們輕佻地踐踏1997年的協定,無視於當年的回歸協議在國際法上具有條約的價值,是國際社會莊嚴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