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時高揚白人及美國「優先」的川普,一直被指為種族主義者。就任後,他果然簽署命令,力阻外來人口過境、入境或非法逗留。還下令美墨邊界築三千多公里長、十二米高圍牆,讓偷渡客不得越雷池一步。這種以有形圍牆拒絕「他者」進入的方法,出現在全世界電眼監控最先進的美國,不但矛盾,而且令人想起中國明代萬里長城。稱川普高牆為「萬里長城第二」絕不為過。
古羅馬及古代中國都曾以圍牆阻絕遊牧民族入侵,保護農耕社會。但這時的圍牆與其稱為長城,不如稱為關隘;具有軍事警戒意味,卻無阻絕外來人口意識;歷代邊界的貿易及交流還給雙方帶來極大好處。直到明代,今天所謂的萬里長城才工程浩大的興建,目的是阻絕蒙古人及北方「蠻族」入境。
邊界圍牆而要蓋成密不透風的「萬里長城」,說明了中國漢人經歷蒙古人統治後,對「蠻族」的恐懼已深入骨髓。「萬里長城」已不只是古代的軍事邊界,而異化成明代以後的心理邊界。明清「閉關自守」(鎖國)國策的施行、明代以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儒家教條的深入人心,都與「萬里長城」息息相關,都是中國人心中那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長城。冷戰時代「柏林圍牆」的興建也是基於同樣心理。
川普在美墨邊界築牆,就像萬里長城或柏林圍牆,表面是阻擋外人進入,實際是把自己關在裡面,具有心理鎖國意味。一個曾是廿世紀自由貿易主要推動國及最積極維護國、擁有最多跨國公司、也是全球化主要設計者的美國,竟然走回種族主義及保護主義老路,顯然與白人中產階級這三四十年的心理挫敗有關(除失業及貧富差距拉大外,還包括安格魯薩克遜新教白人將在美國成為少數族群,西語裔人口擴張神速)。
杭亭頓的《文明衝突》首先反應這種心理挫敗。在他心目中,文明衝突是不可避免的:意識型態不同的國家及民族可因文化相同而結合、和解(如東西德丶南北韓),意識型態相同的國家則因不同文化而方裂(如前蘇聯、南斯拉夫)。他用定義「認同」來導出文明衝突:「只有我們知道我們不是誰,並且知道我們在反對誰的時候,我們才能知道我們是誰。」
透過該一對立且區分我者/他者的定義,世界再度被分成兩邊;「民主」這個美國盛世時代珍視的整合元素(即杭亭頓學生福山強調的「歷史終結」)不再成為優先,「血緣、宗教、語言」等分裂元素反而成為優先。而順着心理挫敗產物的《文明衝突》再走下去,杭亭頓會寫出《我們是誰》這種煽動新教白人種族主義的著作,啓迪了由茶黨到川普等人,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種族主義是一切對外偏見、歧視及更嚴重的相互仇恨的來源。人類學家潘乃德指出,人類成長過程中,都經歷了「我族中心」階段,所有原始部族的名稱意思都是「人」,也就是只有他們是人,別人明明看來是人也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