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支持度」也是監所評估假釋的一個指標,然而「家庭支持」很難被量化評估,造成監所會以接見次數、寫信頻率來判定,有些家庭實在辦不到。黃芷嫻記得,一位受冤者的太太就跟她說過「我真的沒辦法」,要照顧小孩、要工作要養家、要寄錢給丈夫,她好幾次要寫信卻寫到直接在桌上睡著、一路睡到早上,醒來以後又要去工作,工作回來就完全忘了,信就這樣被壓在最下面。
靠「錢」也無法解決的問題:下次再牽到爸爸的手,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當家中的主要經濟支柱因為冤案入獄,一些本來就處在風險中的家庭,更是可能因此分崩離析。以目前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關注的一個家庭來說,那家庭是身為單親爸爸的小兒子進去關、留下兩個孩子,剩下一位70多歲的母親與一位骨癌末期的大哥,變成這阿嬤一個人要顧兩個孩子跟無法下床的大兒子。阿嬤不知道有「喘息服務」可以申請,一般社福系統案量太多了、社工分身乏術,這些事情往往會被「漏接」。
而就孩子的部份,爸爸入獄時他們還很小,在孩子心目中爸爸是萬能的,「很聰明、很強、做菜很好吃」,但當家裡飛來橫禍、爸爸入獄,兩個住在偏鄉的孩子所有能跟爸爸出去玩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山上探險、溪邊烤肉這一切完全都沒有了,家裡又很偏僻,完全沒童年耶!他們家裡之前連電視都沒有,甚至沒有洗衣機……」
在一般社福系統判定上,這個家庭是「清寒家庭」、認定是低收入戶的話就會給予補助,但在黃芷嫻看來,這家庭缺的絕對不只錢。例如前陣子這家的大門壞了,那是個傳統的卡榫木門,小孩子來傳訊息求救時,黃芷嫻跟楊雅伶知道事情大條了──這些事情以前都是由爸爸處理的,現在家裡能行動自如的大人只剩下阿嬤,但阿嬤不會查網路、家裡也偏僻、不知道去哪找師傅,不管是要修門還是有大型廢棄家具要丟都不知道怎麼辦,她能拿繩子栓著勉強掛著門,直到黃芷嫻、楊雅伶兩位「非典型社工」來幫忙修門時才解除困境。
「這門是他們家殘存的、對『家』的安全感,但這事,不是有錢就可以解決。」黃芷嫻嘆。
帶孩子出去玩也不是靠錢能解決的問題,一般社福系統也很難做到單獨帶一個家庭的孩子出去一整天,但在冤獄當事人家庭的服務上,黃芷嫻與楊雅伶想做到的是每周日帶小孩出去玩、每個月的第一個周日帶他們去看爸爸。
爸爸被關的地方實在離家太遠了,兩個小孩也不太知道怎麼去,黃芷嫻就帶他們去,她還記得第一次帶孩子去探監時,妹妹哭到滿臉漲紅卻沒發出聲音,被問「看爸爸有沒有很開心」那妹妹還是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問「下次再帶妳來看爸爸好不好」,妹妹才眼睛一亮,問:「是可以手牽手的那種嗎?」這問題也讓黃芷嫻非常難過,他們的爸爸被判10年,下次牽到手,是很久很久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