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在民國生活了十一個月的人,六十七年之後,又一次踏入了民國的土地。
1949年1月8日,我在武漢出生,同一天,內戰中日顯頹勢的蔣介石令行政院長孫科、總統府資政張群等,致函美蘇英法,呼籲國際調停,並向中共表達了和談意願。未果。數日後,老蔣黯然下野。
1949年二月,我剛滿月,時任軍醫署第二休養總隊負責人兼醫務主任的父親,奉命由武漢護送一批內戰中的國軍傷病員西撤,歷時數月,攜妻將子,輾轉數千里,在重慶安頓下來。1938年,武漢保衛戰結束之後,父親也走過同一條漫漫長途——那時,他是把一批受傷的抗日將士轉移到大後方。
1949年11月共產黨軍隊兵臨重慶。
遠方的炮聲已經隱約可聞,十一月底,老蔣棄城飛往台灣,父親的一些同僚與上司也紛紛赴台或去向他國。
父親留了下來,為了手下那些傷病員,也為了不滿一歲的我和遠方故鄉的老祖父。劉鄧大軍進城後,父親移交了他管轄的藥品器材傷病員,謝絕挽留,乘舟東下,終於結束了十多年來的救治中國軍人的顛沛流離生活。
以後的日子,當然是他不曾料想的。
這些年來,我走過許多國家,卻從未去過台灣。
後來我發現,這大約是一種近鄉情怯吧?
這次,收到了台灣龍應台文化基金會的赴台邀請,去做一段時間的訪問學者。我知道,該啟程了。去到那個似乎與我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地方。
那是我漂移的故鄉,那裡有我失散多年的前輩和兄弟姐妹。
下面這些圖文,便是我此行中的的隨拍隨感,或許它們只是一些浮光掠影、雪泥鴻爪,但願朋友們能夠讀出一些微言小義來。
抵台的當晚,兩位台灣青年志願者小劉和小葉,便周全細緻的協助我安排盡可能豐富的的行程。往後的十多天,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今天台灣的年輕一代——謙和、敬業、溫厚、嚴謹、勤思而好學。
兩天後,聖誕夜。一批舊雨新朋在香格里拉酒店相聚。這是從頂層餐廳看臺北的夜色。
應邀參加一個學者聚談會,地點在紫藤廬,這是著名哲學家、哈耶克的親傳弟子周德偉教授之舊居,當年,周先生為臺灣引進自由主義思想與制度,曾與許多重要學者——殷海光、張佛泉、徐道鄰、夏道平等,在這裡交流砥礪。
周德偉先生去世之後,他的兒子周渝先生又將這裡辦成一個文化藝術的會所。1979年「美麗島事件」時期,這裡也是政治異議者和前衛藝術家的聚集地。
那天出席活動的有紫藤廬主周渝先生,他談了「從父親周德偉談上世紀中國自由主義知識份子。」這個話題。其他著名學者有唐光華先生談臺灣體制外教育。錢永祥先生談臺灣思想政治狀態。朱雲漢先生談台海關係。夏鑄九先生談紫藤廬的意義等等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