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搶救瀕危族語,拉阿魯哇族師徒制見曙光

2020-01-27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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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阿魯哇族祭典「聖貝祭」的歌謠、地名等傳統文化,都必須透過族語表達。(余帆提供)

拉阿魯哇族祭典「聖貝祭」的歌謠、地名等傳統文化,都必須透過族語表達。(余帆提供)

經過六個多小時的車程,《新新聞》記者終於到達深山中的高雄市桃源區高中部落。走進小徑底端的語言推廣辦公室,映入眼簾的是黑板上一串令人眼花撩亂的拉阿魯哇語(拉語)。這是當天早上的課程內容,必須以老師出題的六個單字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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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族僅剩四位族語流利

坐在黑板前的是二十五歲的拉阿魯哇族(拉族)青年余帆,兩年前開始參與原民會「族語師徒制」的三年計畫,成為「學習徒弟」,一天八小時、每周五天專職學習拉語,每月領取計畫支付的三萬元。這項計畫執行至今近兩年,他已通過族語高級檢定。

午後走進教室驗收造句的是七十二歲的「傳承師傅」游仁貴,國小畢業後沒有繼續升學,留在部落裡從事語言與文化工作,曾擔任國小的族語老師。拉族每年三月最重要的祭典──聖貝祭,都是由他負責主持,因為「他是部落裡唯一懂得祭儀文化的老師了!」余帆說。

台灣目前承認十六個原住民族,不到五百人的拉族主要分布在高雄市桃源區與那瑪夏區,過去被歸類為「南鄒」,直到二○一四年才正名,是最後一批被承認的族群之一。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原民會的調查,拉語是台灣眾多瀕危語言之一,因此原民會特別參考美國經驗,推動族語師徒制。

拉語存續的狀況如何?族裡與游仁貴同輩的只剩下三、四位,而部落裡能以拉語日常對話的不到十人。余帆也說:「家裡只有阿公會說族語,爸爸、媽媽都不會。」他從小在部落長大,年年參加部落活動,卻僅有國小時期曾在校內母語課程學過基本的拉語,離開部落讀書、工作後便不再接觸。

五專畢業、服完兵役的余帆恰巧遇上原民會開始實施族語師徒制,評估收入穩定,便決定留在部落。「我就是把它當第二外語,找到結構之後再瞭解。」他搔搔頭說:「不過,我還找不到。」第一年先累積基本詞彙和簡單句構,第二年開始學習複合字、倒裝句、被動語態等高階文法。

正名讓族人使命感、歸屬感上升

聽說讀寫當中,余帆認為最困難的是「說」。「跟老師說話前,我得先思考一下這個字要放在什麼位置,又該如何變動,若頭腦打結就只好講中文了。」儘管游仁貴鼓勵學生多說族語,但余帆想講母語又怕被糾正的緊張感還是如影隨形。

余帆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拉語羅馬拼音,其中一個字是「做蓆子」,不同於中文由動詞「做」和名詞「蓆子」序列排組,拉語將原本音節較長的單字「做」縮短變形放到字首,與單字「蓆子」組合成一個樣貌大不相同的新字。對一般人而言,因字典尚未編入又未曾聽聞耆老解說,很難一下子反應過來。

游仁貴(右)鼓勵學生多說族語,余帆(左)則說自己仍在努力適應拉語的文法結構。(楊雋珩攝)
游仁貴(右)鼓勵學生多說族語,余帆(左)則說自己仍在努力適應拉語的文法結構。(楊雋珩攝)

不過,游仁貴仍以學生為傲,余帆慢慢進步,即使無法講出完整句子,他也嘗試把腦袋裡的所有單字瞎湊出一句話。他將這種時態、語法未竟正確的拉語稱為「美式拉阿魯哇語」,就像學習美語時經常隨意就所學單字脫口而出,雖然較不正式,卻象徵新世代學習母語的使命感。

政府明定原住民族語言為國家語言後,陸續推行搶救族語計畫,部落也多了一些資源。同時余帆也觀察到,族群正名為拉族的文化復振打了一劑強心針,族人的歸屬感明顯提升,不僅願意返鄉參與部落事務,也能坦然地向外人介紹故鄉,甚至介紹朋友前來學習傳統歌謠,讓更多人一起講母語。

期望第三年兼顧文化傳承

語言做為一個族群文化傳承的載體,同時反映在歲時祭儀的祭歌、古地名、傳統食材和民俗植物等實務應用,並沿襲族群與所在環境互動後,代代相傳的生態智慧和價值認同。可惜的是,師徒制的教學現場難以兼顧語言和文化的傳承。

原民會目前仍保守地規定師徒制必須著重語言,不能用上課時間投入祭典與技藝工作。然而,游仁貴做為族裡唯一一位語言與文化工作者,部落的活動無役不與,學生卻不能隨行。其他青年想藉此向老師學習祭典知識和興建傳統家屋,卻因老師多數時間得輔以中文講解,被認為不符語言學習成效,他們期待能在第三年的計畫找到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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