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評家說過,如果足球也能打上政治標籤,那拉美足球無疑有左派色彩。
在他們眼中,歐洲足球是學院派的產物,講戰術,講規範,每一個動作都是標準化的。踢球的孩子從小被送進俱樂部進行訓練,足球被拆分為跑動、短傳、長傳、對抗、射門等動作。整個運動就是一個福特主義的生產線。相比而言,足球在拉美是底層人的運動,很多球星之前都是在街頭踢野球的孩子,他們沒這麼多條條框框,在場上更多即興發揮,引導他們的是靈感。當年糖果盒體育場的球迷歡呼著馬拉多納的歸來:「他代表著工人階級。」因此,拉美足球似乎更有「人民屬性」。
【一】
雖然左派足球至今沒有明確定義,但在一些足球評論員看來,那種自由奔放、別具一格的足球,那些由「體制外」球員引領的秀麗足球,就是左派足球。無疑,由巴爾德拉馬、伊基塔、林孔等人組成的哥倫比亞隊,由馬拉多納、布魯查加等人組成的阿根廷隊,由貝利、加林查、迪迪等人組成的巴西隊,甚至克魯伊夫領銜的荷蘭隊,都是左派足球。
但在拉美左派的代表人物、烏拉圭人愛德華多‧加萊亞諾眼中,最值得稱道的1930年(第一屆世界盃)奪冠的烏拉圭隊,踢的才是最純粹的足球。當時的烏拉圭球星安德拉德,就像一個從魔幻現實主義小說中蹦出來的人物——他曾經是一個黑奴,為獲得自由而踢球,從工地中成名,進而代表國家隊上場。「他在場上帶球、破門,對手根本碰不到他。」加萊亞諾說。這位黑人球員在一次衝撞中眼球受損,視力幾乎完全喪失,即使這樣還是踢了幾年球,就像武俠小說中的「盲劍客」。另一位大將卡斯特羅更神,居然只有一隻手臂,號稱「獨臂將軍」,他打進了當屆世界盃烏拉圭隊的第一球以及最後一球。
黑人、窮人、盲人、殘疾人,這是足球在歷史中的第一聲吶喊。這就是底層者的勝利,這是庶民的勝利。這支烏拉圭隊,就是人民的球隊。
1950年,烏拉圭隊在偉大隊長巴雷拉的帶領下又獲得了一次冠軍,還是在巴西的主場上獲得的。這次壯舉被稱作「一支球隊擊敗了一個國家」。烏拉圭人的足球帶有鮮明的個性和節奏感,與其說是鬥士,不如說是舞者。
後來20年,烏拉圭足球一直按著固有的節奏發展著,就像他們獨特的音樂「埃斯蒂洛」,一曲我行我素的「十行詩」。可這段時間,足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陣型經歷了匈牙利的WM、英格蘭的442、荷蘭的全攻全守及德國自由人戰術的演變,而烏拉圭依然孤芳自賞,活在回憶裡,邁著傳統的舞步,天然帶著對現代化的抗拒。1973年,烏拉圭發生軍事政變,軍政府上台,廢除了憲法,以加萊亞諾為首的一群知識分子被迫流亡海外,掀開了烏拉圭歷史中最黑暗的一章。烏拉圭隊則在世界盃舞台上淪陷——在1978、1982兩屆世界盃上,居然外圍賽即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