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在抗議聲中抵台,在抗議聲中離台,他前腳才走,激動的在網路上觀察、分享抗議動態的年輕人們,吁口氣,開始轉分享金曲獎,激情嘎然而止,儘管有一點「小小的遺憾」,拿下「最佳年度歌曲」的竟是「老派的李宗盛」,年輕人的小遺憾,恰恰彌補了四年級生、五年級生的失落。
年輕人,九成九不大願意花心神去認識「老派李宗盛」,特別是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落腳北京,搞起手作坊,製作精良的吉他。
他的情歌陪伴整整一代人的廿年,不過,李宗盛並不只是唱情歌而已。25年前,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李宗盛製作,一百多位歌星唱將共同合錄,這首〈歷史的傷口〉,曲聲響起就是一整代人的眼淚,兩岸俱同:
「蒙上眼睛,就以為看不見
摀上耳朵,就以為聽不到
而真理在心中,創痛在胸口
還要忍多久,還要沈默多久」
歌,是時代精神最簡單的表徵,傳唱可長可久遠。威權封閉的年代,既禁靡靡之音更絕政治覺醒,但連情歌〈望春風〉、〈補破網〉都可為香草美人之寓意,成為反對者的「國歌」,權力者的禁歌一大本,反對者的「國歌」也有一大本。
歌的命運與時代的命運糾結,〈歷史的傷口〉在對岸肯定是禁的,台灣不禁卻也不再有人唱了,金曲25,也沒從箱底挖出來,這次得獎的〈山丘〉,寫盡「中年後」的心境,把河置換為海,卻又何嘗不可有香草美人之寓意?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倖匯成河 然後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 終於敢放膽
嘻皮笑臉 面對 人生的難」
最尷尬的是,我的香草不是你的美人,這誤會就大了。比方說,原住民歌曲旋律美得驚人,直動胸臆,一代人都熟悉的旋律〈美麗的稻穗〉,聽了數十年,直到最近讀馬世芳新著《耳朵借我》,才知這首出自自南族南王部創作前輩陸森寶手筆的名曲,漢語歌詞竟是如此:
「今年是豐年,家鄉的水稻將要收割
願以豐收的歌聲,報信給前金馬的親人
唱給前線的親人啊!
家鄉的造林,已經長大成林木,是造船艦的好材料
願以製成的船艦,贈送給前線金馬的哥們兒
給前線金馬的哥們兒啊!」
金馬前線干南王部落何事?此曲寫於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之際,許多部落青年被徵兵到前線;不僅僅於此,前原民會主委孫大川經常吟唱「老歌」,除了部落古曲,唱更多的竟是連外省第二、三代都記不得的老歌,包括上海灘的「靡靡之音」,原因無他,只因為一九四九年後,隨軍來台的太多老兵落腳於花東部落,命好點的娶原住民姑娘為妻,命差點的孤獨終老於榮民之家。到現在,孫大川家每年清明還要掃好幾「家」的墓,養老送終無親人,唯異鄉異族的兄弟友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