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局難挽,李宗仁於1949年12月初,自廣西桂林經香港飛赴美國養病,中華民國暫時成了一個沒有國家元首的國家。1950年2月初,李宗仁知會台北,他因健康因素而決定繼續留在美國,事實上,他根本無意飛返台灣這塊已由蔣介石勢力掌控的島嶼。蔣此時已決定「復行視事」,重登總統之位,這讓太平洋另一端的李宗仁及其桂系追隨者,痛斥蔣為「非法」、「叛國」,甚至無異於發動一場「政變」。李宗仁曾試圖取回他身為中華民國代總統的權力正當性;2月下旬,他透過桂系要員甘介侯在華府的運作,爭取到與杜魯門總統、國務卿艾奇遜及國防部長詹森的一場午宴。3月2日,李宗仁在白宮對面的布萊爾國賓館(Blair House),以杜魯門總統「貴賓」的身分,接受其午宴款待,而在太平洋彼岸的台北,剛恢復總統職位的蔣介石與其夫人宋美齡,則站在總統府的陽台上,接受廣場前十萬名聚集慶祝民眾的熱情歡呼,一時之間,究竟誰才是真正代表中華民國,頗有錯亂之感。
嚴格而論,在此一中華民國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華府對中國極為含糊與矛盾的政策,不但讓幾乎覆頂的國民黨領導階層感到迷惘,同時也讓當時派駐第一線的美國外交人員們極度困惑。時任美國駐台北大使館經濟參事的馬丁(Edward Martin)曾憶及,他與當時派駐台北的其他同僚,常常被華府的對台政策搞得相當糊塗,大家都不清楚應該怎麼做,更對華府行政當局未能給予明確的指示與信息,感到挫折與不滿。在蔣介石復行視事前夕,利用包括暗殺或發動軍事政變在內等激烈手段設法將蔣除掉,似乎曾被美方列為選項之一;據蔣介石個人記述,當時英國政府與華府情報機構雙方曾研擬一個把他趕出台灣的方案,一位身分不詳的英國人,找上中華民國駐美大使顧維鈞,勸他說服蔣介石儘早將政權交予3位人士(顧維鈞拒絕向蔣氏父子透露此3人的名字),從此遠離台灣。若蔣介石願意自我放逐,他將可以得到一艘價值4百萬美元的豪華遊輪作為報酬。隔天,此位神祕英籍人士邀請顧維鈞與隨後接掌中央情報局的艾倫.杜勒斯(Allen Dulles)午宴,在午餐時彼此雖未進一步討論蔣介石離開台灣之事,但顧維鈞深信,華府的情報圈對此一祕密提議,必定瞭若指掌。
蔣介石復職之後,與此時依然備受美方寵愛的孫立人相形之下,威脅性較小一些的陳誠,被委以行政院長一職,此一任命案,也不無可能是用來制衡當時同樣獲得美國人支持的省主席吳國楨,不出所料,陳誠出任行政院長之後,兩位前後任省主席之間的心結馬上浮現,吳國楨甚至數次揚言不惜辭去省主席的職位。儘管台灣省政府掌握當時台灣島內90%以上的行政資源,然而憲法明文規定省主席聽命於行政院長,這對向來自信滿滿且認為已經獲得美方背書支持的吳國楨而言,根本不可能服氣。陳、吳兩人的緊張關係,排除個人或情緒因素,不無反映出「中華民國在台灣」、黨國體制植於台灣此一轉變過程中,所帶來的「制度性」緊張與荒謬:國民黨政府中樞遷往台灣,意味著一個基本上只剩下空殼的中華民國中央政府,被強迫加諸在當時遠比中樞規模更大,運作良好,有骨有肉的在地台灣省政府之上;而排除當時由粵系所掌控的海南島不論,鑒於台灣省幾乎等同於中華民國領土的絕大部分,屬於中央的行政院長與屬於地方的台灣省主席之間的職權,在各方面必然出現嚴重的重疊與衝突,雙方環繞在爭奪與分配稅收等重要資源而展開激烈的權力競爭,一點也不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