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父親與沃茲一起成立的公司,也就是蘋果剛起步時,我爸媽又在一起了。他們住在庫帕提諾一棟深褐色的牧場式平房,同住的還有一個名叫丹尼爾的男人,他和我爸媽一樣,也為蘋果公司工作。我媽在包裝部門工作。她剛決定要存錢,希望有一天能脫離郊區,脫離喜怒無常的爸爸,到帕羅奧圖大學路與艾默生街(Emerson Street)路口轉角一家叫愛地球的綠色飲食餐廳找份工作。她原本裝了子宮內避孕環,但後來脫落了她不知道,的確有少數案例會在裝設後不久脫落,於是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第二天,她把這件事告訴我爸,他們站在廚房旁一個房間中央,四周都沒有家具,只有一張地毯。她告訴他時,他看起來氣炸了,咬緊牙往前門衝出去,轟一聲甩上門,然後開車離開。媽媽覺得他一定是去找某個律師談過,對方叫他別跟她說話,因為後來他一個字都不肯說。
她辭掉在蘋果包裝部門的工作,因為懷著我爸的孩子還在他公司工作實在太尷尬了。她投靠朋友,輪流住在不同朋友家裡,領取社福補助。她沒有車,也沒有收入。她想過墮胎,但是反覆幾次夢到有一把噴槍在她兩腿之間以後,她就打消了念頭。她也想過送養,但她在計畫生育聯合會唯一信任的那位女士調到了別的郡。她找到替人打掃房子的工作,有一陣子住在拖車裡。懷孕期間,她參加了四次止語靜修營,部分原因是那裡食物很豐盛。我爸繼續住在庫帕提諾的那間屋子,直到他在蒙提聖利諾買了房子,也就是後來我們搬沙發的地方。
一九七八年春天,父母二十三歲時,在他們共同朋友羅伯特位於俄勒岡州的農場裡,媽媽在兩位助產士協助下,生下了我。陣痛到分娩從頭到尾用了三小時,羅伯特為我們拍了照片。我爸爸晚了幾天才到。「那不是我的小孩。」他不斷這樣跟農場裡的人說,但無論如何還是飛來看我了。我有黑頭髮和大鼻子,羅伯特也說:「她長得確實很像你。」
爸媽把我帶到田野間,讓我躺在一張毯子上,他們一頁一頁翻著寶寶命名書。他一度想叫我克萊兒。他們挑了好幾個名字,但始終沒有共識。他們不想要衍生的名字,就是比較長的名字縮短的版本。
「麗莎怎麼樣?」我媽媽最後說。
「好,就這個了。」他高興地說。
隔天他就離開了。
「麗莎不就是伊麗莎白的縮寫嗎?」我問媽媽。「不是,我們查過。兩個是不同名字。」
「他假裝不是我爸爸,你為什麼還讓他幫忙取名字?」
「因為他是你爸爸。」她說。
我的出生證明上,媽媽填了兩人的名字,但姓氏只跟著她姓布倫南。她在證明書邊緣空白處畫上只有輪廓、空心的那種星星。
幾星期後,媽媽帶著我住進她姊姊凱西家裡,在加州一個叫愛德懷(Idyllwild)的小鎮。媽媽依然靠社福補助生活。我爸沒來探望,也沒幫忙出子女撫養費。我們住了五個月以後離開,開始一連串的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