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在寺院清涼靜謐的環境,我感覺到我彷彿不只是我自己,而是某個更恢弘、仁慈的體系或計畫的一部分。我心想這趟旅程結束以後,重回媽媽生活的日子裡,我會怎麼做。爸爸會答應我可以和他一起住嗎?
「你相信神嗎?」我問,想知道他是否曾經有過與我在寺院裡生起的相同感受。我不敢問能不能和他一起住,很怕他回答不行。我想用小女生少有的高遠的好奇心,讓他刮目相看,同時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信,不過跟一般的概念不太一樣。」他說。「我相信有某種東西,某種存在。某種意識。就像一個輪子。」他調整姿勢想站起來,我從他腿上下來。他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榻榻米上畫了個圓,又在圓內畫了比較小的圈圈。我也蹲下來,心臟跳得飛快。這才是親密!我想要更多這種時間!讓他像是深感興趣似地跟我說話,說出他的想法,同時知道我聽得懂,因為我是他女兒。「這個輪子在不同的點上有交集,外圈有某種更偉大的東西,而內外是相連的。」他在小圓和大圓之間畫了兩道輪軸。「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道理。」
他看起來也弄糊塗了。「總之很簡單啦。」他說。
那天晚上,我在日記裡寫下:「我把發生的事告訴他,那些事彷彿活過來。我不告訴他,那些事彷彿不存在。」
「我的內心雀躍不已。」我寫著。
之後,他騎腳踏車跟著我們一群人騎進寂靜睏倦的小鎮,商店和民房都是深色的木造建築,四周稻田環繞,山谷凹凸傾斜。我們走進一家蕎麥麵店,坐在包廂裡。我點了豆皮烏龍麵,高湯表面漂浮著幾顆小油滴,旁邊是一片炸豆皮,粗麵條在底下隱約可見,宛如沉在陰暗池塘底部的白石子。他點附沾醬的蕎麥冷麵。
「我能不能先借一點日圓,小麗?」他問。他身上只帶了美元。
「好。」我說。我從媽媽給我的錢拿了一點給他,這個金額是學校通知家長給的,足夠應付我們買午餐和零嘴,還有在寺廟許願和搭車的花費。
「我走之前會還你。」他說。
午餐後我們去了銀行。他會從這裡搭火車回東京。日本人的室內空間很小,但空氣有開放的味道,食物盛裝在分開的漆器裡閃閃發光,柏青哥店叮叮噹當作響,大門都開向街道──這一切全都和美國不同,具有強烈的異國感。但這家銀行看起來和加州任何一家大銀行沒有兩樣,鋪地毯,紅色的分隔繩垂成荷葉邊的形狀,中間以銅柱串連,大家排隊等待出納員。「來,拿去。」他說,他跟玻璃後的人講了幾句話,對方數了一疊鈔票給他。他遞給我一張紙鈔,是我從沒看過的面額──一萬日圓,幾乎是我整趟旅程所帶金額的一半。其他人的紙鈔都皺皺的,他的乾淨新穎。「我沒有小鈔,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