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建中時,放學後,總喜歡步行到重慶南路衡陽街口的東方出版社,說是要去翻閱買不起的課外書,心裡卻渴望著邂逅那心儀的女孩。彼時,雖是威權時代、戒嚴時期,總統府前倒是很靜謐。落日餘暉,從總統府的後方灑了下來,三兩個便衣,習慣性地站在北一女中門口的紅磚道上,也不知是警戒著四周可疑人物,還是享受著萬綠叢中一點綠的感覺。總統府正門口的迴廊下,遠遠看去,照例,會有兩位憲兵挺立在崗哨上。面向總統府,左右入口處,也配置著兩三位持著卡賓槍的憲兵同志,一旁,通常會有一位穿著藏青色青年裝的便衣,目光炯炯地目視著路過的學生。
帶著大盤帽、歪歪斜斜揹著書包的我,走過總統府時,每每會幻想著總統蔣公坐在府裡辦公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就像國歌影片最後的那個鏡頭?蔣總統穿著五星上將的戎裝,胸前別著勳章,右手持著毛筆,批完了公文,抬起頭來,微笑著環顧四方,很沉著,很自信,又帶著點慈祥和藹的味道?我常想,他一個人,坐在諾大的辦公室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知道寂不寂寞?也常幻想著,有那麼一天可以進到總統府裡,可得好好瞧瞧,瞧瞧有沒有傳說中的密道?有沒有機會碰到蔣總統?也不知道,真遇上了蔣總統,要跟他說些甚麼呢?
第一次進到總統府,已經是好多好多年以後的事了,兩位蔣總統都已經駕鶴西歸了,李登輝接任總統,台灣舉行增額國大選舉,我和事業上的夥伴,帶著攝影小組,進到總統府裡,不是訪問總統李登輝,而是訪問當時的國防部長陳履安。總統府前的廣場,還是高中時記憶裡的總統府廣場;總統府裡,一如想像中、安靜;肅穆、還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陳水扁當總統時,道不同,不相為謀,連經過總統府都嫌麻煩。直到紅衫軍在凱達格蘭大道上紮營抗議時,倒是跑到施明德的指揮帳篷裡,瞧了瞧。天黑了,抗議的群眾將綠油油的雷射光,打在總統府上方,歇斯底里的叫囂聲中,心裡升起的倒是一絲無奈。
馬英九當總統時,我糊里糊塗地當了「有線寬頻產業協會」的理事長,為了推動有線電視系統數位化,進去府裡一兩回做提報。長廊裡,黑漆漆的、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似的。倒是大陸友人登記入府參觀後,偶遇馬英九,興奮不已,又是拍照,又是微信,逢人便誇台灣總統府有多好。
大概馬英九任期快結束前,好像是有瘋漢駕車衝撞總統府吧,從那時起,總統府的「防禦工事」,越發地厚實了!
不久,蔡英文接任總統,再不久,蔡英文總統搬進了名為永和寓所的總統官邸,總統府和官邸的四周,似乎有了大變化。
那天早上,上班尖峰時刻,車行經過重慶南路總統官邸,就在自由之家那兒的紅燈,停了下來。轉頭瞧過去,官邸前多了拒馬,好些警察和便衣聚集在門口,沉默著,空洞的眼神凝視著停在人行道停止線前的車輛與摩托車騎士。自由之家門口的濃蔭樹下,一輛大型的警備車停在那兒。我似乎不記得馬英九、甚至往前推到陳水扁當總統時,總統官邸的維安人員配置和防禦措施,竟有如此的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