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詢問是否有任何正面的回憶。「團隊精神,」他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只有一小撮人,像個特警隊,大家來自世界各地,因為倫敦金融城提供了這樣的機會,持平地說,這環境對智力很有挑戰性。」這也幫助他解釋了,他並非負責交易那些在他們面前爆炸的商品。那些商品讓他的銀行賠了很多錢,他的客戶也是。他對此的回應很冷靜:「並不是我去賣這些商品的。」
在離開銀行前一年,他的年薪含紅利是四十萬英鎊,這對十八歲就進入銀行,一路向上爬的人來說很不錯。我從後台做起,他說,「我是高中母校唯一沒進大學的人。念大學不適合我,我直接進入了商業界。我不認為自己是為了錢而工作,高中時候我父母就想用賄賂方式逼我念書,我從未乖乖聽命。」
他的笑聽起來不輕鬆:「 我的雇主幾乎算是自己砸錢給我—那些都不是我去要求的!每次發紅利他們就會來說:『我們給你的比保證過的還要多,這代表我們的感謝。』然後他們會接著說,『而明年保證你會領到X。』我沒有再多作要求⋯⋯我怎麼能再要求?他們付給我這麼多錢。」詭異的是,他了解到,就是在金融危機期間,他的薪水才真的開始大漲,「這是一顆炸彈,而基本上我是唯一能拆炸彈的人。」
沒有一個行業,可以一個人賠掉這麼多錢
我跟一位重整人員訪談,他的工作是為財務有困難的小公司提供建議,使他們能償還欠銀行的債務。他經常被銀行賣給「他的」公司的商品與工具的複雜性給打敗,「 有時在我看來那像是巫術,」他說,「我必須一一梳理清楚。數十種不同的工具,數十種不同種類的發行債券。這類金融商品不少是量身定做的,銀行特意把它們兜在一起賣給客戶。好處是可以針對公司的某種情況與需要,做細微的調整。問題則是缺乏透明性。」
他發現,大企業了解他們在買的金融工具,小公司可能只了解部分,卻不懂整體的盤根錯節。「所以我們涉足其中,檢視他們買了什麼,設法解釋清楚。當高層發現他們買了什麼,通常很憤怒、很沮喪。責任在他們,他們知道。同時他們也是在我們業務團隊施壓下,才買了這些金融工具。」
越少人了解事情是怎麼回事,就越容易產生誤解、誤算與濫用的空間。而讓情況更糟的是:在今天的金融界,出任何意外都可能變成非常昂貴又非常迅速—就像那位F9猴子或者倫敦鯨歷險記所顯示的那樣。某些複雜金融商品的潛在損失幾乎無上限;當你增加貸款或買股票,你會事先知道最大可能的損失,也就是所有牽涉到的總額;然而,許多複雜型商品,就像是開放式的保單。例如你同意航空業者,明年一月一日油價超過某個程度,每多一美元就多付某個預設定額的錢?如果除夕當天油價維持在那個程度之下,你就可收取你的獲利—就像旅遊平安保險業者,一個假期平安無事,就不用理賠─不過相對地如果油價上漲,就需要賠錢。問題就在於,油價可能大漲,而你就會大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