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琳導讀:東斯拉夫與南斯拉夫民族與邊界之歷史軌跡

2020-07-08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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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造一個「南斯拉夫民族」,身為克羅埃西亞人的狄托也採取了民族齊頭式平等的做法—犧牲部分塞爾維亞族利益以提升其他民族與少數民族地位(圖/澎湃新聞)

為了打造一個「南斯拉夫民族」,身為克羅埃西亞人的狄托也採取了民族齊頭式平等的做法—犧牲部分塞爾維亞族利益以提升其他民族與少數民族地位(圖/澎湃新聞)

東起太平洋、西至波羅的海的歐亞大陸是東西方文明的交匯,遠古時代便有許多民族在此遷徙、居住。古羅斯人在九世紀建立基輔公國,是東斯拉夫的大俄羅斯(俄羅斯族)、小俄羅斯(烏克蘭族)和白俄羅斯族的歷史起源。大俄羅斯族的莫斯科公國在十三世紀崛起,歷經數百年的強盛與擴張後,十九世紀成為橫跨歐亞大陸的沙俄帝國。一九一七年,列寧帶領共產革命,「解放」了受壓迫的各民族,舊帝國的多民族結構自然成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蘇聯)的制度遺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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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8月,在「十月革命」發生前,布爾什維克黨(Bolshevik)領袖列寧(Vladmir Lenin)欲躲避當時的自由主義臨時政府,剃掉他引以為傲的大鬍子,躲藏在距離聖彼得堡西北方35公里處的小村莊內。(AP)
1917年8月,在「十月革命」發生前,布爾什維克黨(Bolshevik)領袖列寧(Vladmir Lenin)欲躲避當時的自由主義臨時政府,剃掉他引以為傲的大鬍子,躲藏在距離聖彼得堡西北方35公里處的小村莊內。(AP)

為了解決民族問題,列寧主張「大民族要補償小民族」,各民族共同組建蘇聯。所有的加盟共和國以民族命名,其下再另建其他少數民族的自治共和國、自治州,及民族自治區等不同層級的民族單位。這樣的制度設計雖然看似符合民族自治,卻導致不平等的階梯式管理,一些族群複雜的地區,例如高加索山區、中亞的費爾干納盆地(Fergana Valley),各民族界線變得更加零散破碎。此外,集體強迫遷移政策更進一步打亂了民族人口結構—蘇聯政府以發展經濟為由,將俄羅斯族以及少數民族遷移至落後地區,改變了各地區原有的社會、經濟與族群關係結構;一九三○年代在政治鬥爭的背景下,史達林以更激烈的政策,將二十多個數以百萬計的少數民族,強行遷移至落後的西伯利亞、遠東以及中亞地區;該政策持續到二次大戰。強行遷移的民族包含歐俄地區的白俄羅斯、烏克蘭、波蘭、猶太人、波羅的海各民族;高加索地區的車臣;伏爾加地區的德意志人、卡爾梅克人;克里米亞半島的韃靼人。這些少數民族以及黑海沿岸其他少數民族等均難逃「清洗」命運,而原有民族被強制遷出後,空缺便由鄰近的民族或是移入俄羅斯族填補。

彷彿是十九世紀泛斯拉夫主義的延續,東斯拉夫大俄羅斯族建立的蘇聯也成了巴爾幹半島上南斯拉夫民族的範本。在民族複雜、文化多元的巴爾幹半島歷史中,征戰始終頻繁,從一八八二年塞爾維亞獨立建國到一九二九年南斯拉夫王國成立,塞爾維亞人主導的國家政治與鄰近民族便時有衝突;二戰期間,軸心國在此建立的傀儡政府則實施了對塞爾維亞人的民族屠殺。一九四五年,狄托在紅軍的協助下,仿效蘇聯,以民族為單位,建立了「南斯拉夫聯邦人民共和國」,一九六三年更名為「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南聯),其中包含了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斯洛維尼亞、蒙特內哥羅、馬其頓、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等六個民族加盟共和國。在社會主義的大家庭中,民族之間的競爭與紛擾延續到了聯邦體制之爭,塞爾維亞人主張集權,而克羅埃西亞人和斯洛維尼亞人則要更多的分權與自治。

為了打造一個「南斯拉夫民族」,身為克羅埃西亞人的狄托也採取了民族齊頭式平等的做法—犧牲部分塞爾維亞族利益以提升其他民族與少數民族地位。一九七四年的憲法,大幅提升了塞爾維亞共和國境內科索沃和沃伊沃丁兩個自治省的權力,此舉引發了塞爾維亞族的恐懼,同時也激起了塞爾維亞民族主義,因為南部的科索沃地區主要是以阿爾巴尼亞人為多數,而北部沃伊沃丁那則是匈牙利人的天下。經濟權力下放以及對經濟落後的民族加盟共和國的補貼,也在外債高築的八○年代引起斯洛維尼亞和克羅埃西亞的不滿。

民族的矛盾與傷害在蘇聯與南斯拉夫的高壓政策之下,並未爆發出嚴重衝突,然而隨著社會主義制度瓦解和社會經濟的惡化,後共時代的意識形態真空被民族主義填補,這些地區的民族問題與衝突更形複雜。不僅是國際社會中突然多了許多從蘇聯和南聯獨立出來的國家,諸多邊界地區也爆發了領土爭議與流血武裝衝突。

高加索南部的兩個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亞美尼亞與亞塞拜然,為了納哥爾諾卡拉巴赫地區(Nagorno Karabakh,亞美尼亞語為Լեռնային Ղարաբաղ,亞塞拜然語為Dağlıq Qarabağ),在一九八八年便爆發了戰爭,雙方互相指責對方進行種族清洗。在中亞,分屬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三個國家的費爾甘納盆地,邊界交錯,是中亞飛地最集中的地區,民族、宗教與政治問題也最複雜,至今仍衝突不斷。

一九九一年之後的十年,南斯拉夫陷於內戰,雖然原來的加盟共和國最終得以獨立,然而戰爭期間因民族對立與衝突、種族清洗,犧牲的人數也高達十多萬。蘇聯解體之後,隨即面臨分裂危機,境內民族共和國與民族自治區(例如車臣與韃靼共和國)也提出獨立訴求,不過猶太自治州不在其中,因為這裡早已是俄羅斯族的地方,猶太人口不到該州人口的一%。

一個被歐盟包圍的俄羅斯飛地卡里寧格勒,早已不再是德意志的文化之都「柯尼斯堡」,而是以俄羅斯族為主要居民的軍事重地。歐盟已東擴數次,東歐及波羅的海諸國接受了「哥本哈根標準」,入盟後持續民主化,因此即使瓦爾加(瓦爾卡)被愛沙尼亞與拉脫維亞的國界分開,但是居民互相往來,工作與生活已暢行無阻;目前,巴爾幹地區的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北馬其頓及蒙特內哥羅仍在入盟的談判過程中,民主指日可待。

民族和祖國都是想像的共同體,其中糾結著文化差異、歷史恩怨和各自主張的政治正確,正是這些軌跡,讓我們在今天看到了東歐與前蘇聯地區政治地理的改變以及不尋常的邊界。

《不尋常的邊界地圖集》立體書封+書腰。(春山出版)
不尋常的邊界地圖集》立體書封+書腰。(春山出版)

*作者為淡江大學歐洲研究所副教授。本文選自《不尋常的邊界地圖集─全球有趣的邊界、領土和地理奇觀》導讀(春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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