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所謂革命,革命過程,就是革命者異化的過程,等到革命完成,革命者的人性也往往消滅得差不多了,革命者也就往往成了偏執狂。所謂革命及革命者,就這樣最終走到了自己的反面。歷史教訓足夠慘痛,今天不應該再重複。我們今天之所以要改變,無非因為現狀變態,現狀缺乏人性。我們要改變的是變態本身,那麼這裡所謂改變,就是社會的正常化,就是建設有人性的社會而已。那麼我們自己就必須是正常人,我們自己就必須富有人性,必須首先在內心深處,有著對人性的敬畏,並把這一理念,貫徹到努力的全過程。這樣才能保證我們自己不被異化,不會還沒改變現狀,自己就先被現狀改變,如從前的革命者,自己先成了偏執狂。如果那樣,我們自己就先輸了,還談什麼改變?
一言以蔽之,所謂改變,就是社會的正常化。社會的正常化要靠一代一代正常人來推動。在這個不正常的時代,怎樣盡可能做一個正常人,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平常心,守護自己靈魂中的那一汪人性,並因為平常心,因為那一汪人性,而能始終抱有對崇高的追求和對軟弱的寬容,這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改變的前提。改變固然需要勇敢,但那主要是精英的勇敢。大勢已至,歷史到了關鍵時刻,這時起關鍵作用的往往是精英的決斷,多數普通人能夠跟隨就可以了。大勢未至,歷史的關鍵時刻沒到,普通人就是遊移的,觀望的,沉默的,忍耐的。對此著急也沒用,抱怨也沒用,反而暴露出自己的無力與偏狹。這時最需要做的可能不是抱怨,而是艱苦的自我修煉,或者說,自我革命。
*作者為前《南方周末》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