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時,同樣的情節再次上演──兩國的立場各異,對彼此的立場持莫大的幻想。換句話說,誤解依然是中美關係的特點。當時的《中美建交公報》清楚地表示,美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並「認知到中國的立場,即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的表態讓當時的中共高層放心,並相信台灣問題就此徹底解決。
然而美國政治奉行三權分立,各部門之間有時難免陷入膠著的角力戰。無論如何,美國國會在聖誕假期結束後重新召集並推出《台灣關係法》。無論就措詞或內容(或意圖)而言,《台灣關係法》和《中美建交公報》大異其趣(甚至相互矛盾)。《台灣關係法》認定台灣是主權國家(表面上建交公報似乎否定台灣的主權,但內文卻未明言)和友邦,並要求美國與台灣持續保持經濟互動和持續提供軍售。 毫無意外地,中國因此認定美國出爾反爾,甚至刻意欺瞞──華盛頓出賣了北京。
華盛頓對此的回覆是,美國是民主國家,而行政部門在外交政策上無法一手遮天。說到底,中美對台灣「問題」的根源持非常不同的看法。兩國互相猜忌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尤其是中國方面。彼此之間的不同解讀、不悅和互不信任,至今仍是雙邊關係的癥結。然而修昔底德陷阱給我們的啟示是,過去的羞辱通常會深深影響挑戰國(中國),而後者深信在各項國力提升後,便必須對此有所回應。對中國而言,台灣無疑是其「歷史羞辱」(不平等條約等)的一部分。中美關係的發展──尤其牽涉到台灣──深受中國的歷史觀影響。
中美在台灣問題上無法妥協的另一個原因是,台灣對華盛頓和北京的戰略價值。這點不容小覷。中美的堅持並非沒有來由。雖然台灣是「大中華圈」的一部分,但不在北京的掌控下,而且它曾經是二戰時日本的戰略要塞。1949年以後,台灣是中國境內顛覆份子孳生的溫床,更是蔣介石政權進行間諜和宣傳戰的大本營。麥克阿瑟曾稱台灣是「不沉的航空母艦和潛艦」(潛艦的比喻在現在有其特殊意涵)。此外,台灣鄰近重要的貿易航線,對中國的能源和原物料進口及商品出口至關重要。對解放軍海軍而言,台灣附近的海域也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南韓、日本和台灣共同組成美國的區域「防禦陣線」或第一島鏈的北方陣線。第一島鏈的作用在於封鎖中國,並使解放軍海軍無法將勢力擴張至「公海」或西太平洋地區。此外,台灣也緊鄰第一島鏈的南方陣線──菲律賓、汶萊和馬來西亞。 中國的願景和戰略是將勢力從第一島鏈擴張到第二島鏈,或突破自然屏障的障礙,以進入浩瀚的太平洋地區。若反過來看,第一島鏈就像是防堵中國的另一座長城,或是綁住中國的「拘束衣」。 解放軍必須突破地緣限制,將勢力投射到太平洋地區,進而威脅或攻擊美國本土。台灣就是第一島鏈這道「海上長城」中最大的一座「守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