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州媽祖來台「巡安」,盛況非凡。她聖駕此時來台,巡什麼「安」呢?媽祖原本是海上保安神明,如今黑水溝也已經不再成為威脅,她要保的(其實是信眾期待她保庇的)莫非是兩岸和平往來嗎?
宗教是人們心靈的寄託,人們期望什麼,就會向哪個神祇祈求。又有所謂「窮算命,富燒香」,老百姓日子普遍好過,宮廟的香火就鼎盛,因為人們祈求「維持現狀」,反之則「不求神而問卜」,期待「變天」。單就郭台銘兩次「迎神」來台而言,前一次是關公,是財神,這一次是媽祖,是保安之神。雖然郭董不是刻意如此安排,但誰能說不是冥冥之中的暗合呢?
媽祖是台灣最普遍受到信奉的神祇,可是台灣最多的寺廟卻不是供奉天上聖母,而是供奉「王爺」,又稱「千歲爺」、「王爺公」或「大人」。
王爺不是單一的神,而是一個信仰系統。包括「瘟神系統」、「英靈系統」、「山神系統」等在內,最初是由瘟神演化而來。
早期民間認為,死於瘟疫的厲鬼會成為瘟神,而瘟神是散播疾病的鬼神,於是有「送瘟神」的儀式活動,象徵「送走瘟神,換取平安」,最典型的就是「燒王船」。後來出現了「王爺」,他是「管理瘟疫的神」,於是人們不再膜拜瘟神(求避禍)而祈求王爺(管束瘟疫)。而民間流傳的英靈人物(通常生前是愛民官吏或保境武將),乃成為王爺「擬人化」的對象,這就是王爺會有那麼多「府」的緣故。(數目最多的說法有360位,千歲『合署辦公』在台灣最普遍的是「五府千歲」、「三府千歲」)
重點在於民間信仰神祇的轉變:最初先民來台,渡過黑水溝是一劫,來到台灣以後,「三留二死五回頭」,留在台灣開拓的只有三成,兩成死亡,一半回去唐山家鄉,也就是再冒一次黑水溝之險,而來往台灣與家鄉的流動性想必很高,來往的人員也多是沾親帶故,所以供奉海上保安神祇媽祖當然排在第一位;漸漸的,留在台灣的人數多了,村莊形成了,群聚性傳染病自然出現,於是人們開始祈求瘟疫之神。而在瘟疫被控制之後,人們期待祂們擔當更多任務,於是賦予祂們「代天巡狩」的職責。所謂「天」就是天帝,代天巡狩擬人化之後,祂們遂成為「王爺」、「千歲」、「將軍」、「(青天)大人」。
本文的重點也就在此:前幾年台灣人民還祈求發財,所以關公(財神)當道;去年開始,兩岸蒙上陰影,不但影響了經濟,更讓人們憂心「萬一海峽生事……」,因此祈求媽祖;再往後呢?
這一年多來,除了經濟明顯衰退,治安問題也明顯嚴重,最令我憂心的是,老百姓不怕警察、不甩公權力(特別是酒駕),那麼,再往後,人們是不是要開始祈求「王爺」(代天巡狩)了?
今年流感疫苗已經開始施打,這件事大家已經當它為家常便飯。但實際上,流感的威脅愈來愈嚴重:2009年全球爆發新流感(H1N1)疫情,在台灣造成1312人重症、50人死亡,在當時是「不得了的事情」;可是,最近一季,2015至2016年的流感季,重症患者達2018人,425人死亡!情況已經超過當年,可是我們卻完全「無感」。如此情況繼續下去,當有一天猛然警覺疫情已經不可收拾,人們難道只能祈求「瘟神」了嗎?
要說的是,民間信仰就是人心的投射,當民間信仰「愈來愈回去」,當即意味著政府「愈來愈不行」,大人們能不醒醒嗎?
*作者為專欄作家。更多好文請看〈公孫策說不測風雲〉臉書紛絲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