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傑夫共進早餐那天,我才明白,有時候,我也和那些避開痛苦話題的朋友沒什麼兩樣。我過去一直沒有直接問他有關健康的問題,不是因為我不關心,而是我擔心問了反而令他難過。失去大維後,我才明白這樣的想法是多麼愚蠢可笑。我不可能提醒傑夫他正在罹患多發性硬化症,因為他時時刻刻都意識到這件事。
即使曾受過巨大苦難煎熬的人,也會希望談談自己的經驗。家母的摯友茉爾.薩佛斯坦(Merle Saferstein)曾擔任南佛羅里達州大屠殺歷史紀錄及教育中心主任。她接觸過五百多名大屠殺倖存者,她記得其中只有一人拒絕敞開心房談論自己的經驗。茉爾說:「就我的經驗,倖存者都希望有機會教育其他人,不希望因為他們有一些無人知曉的經歷,以至於大家都躲著他們。」不過,人們仍然遲疑不敢問,唯恐深入打探會揭開別人的舊傷疤。茉爾為了鼓勵大家討論,會舉辦活動,讓倖存者和高中生、大學生共聚一堂。她注意到,只要給學生機會,他們就會拋出許多問題。「我聽到他們問:『你們在集中營裡都吃什麼?你們還相信上帝嗎?』年輕女孩常問的問題是:『你們還會有月經嗎?月經來的時候,你們怎麼辦?』這些都不是私人問題,而是很人性的問題。」茉爾說。
避免感覺不同於保護感覺。茉爾記得曾和一位年輕表親一起去拜訪一對年邁夫婦,他們的牆上掛著兩個小孩的陶土手印,但這對夫婦談話時只提到其中一個小孩。茉爾的年輕表親曾被告誡不可隨便提起他們死去的女兒,以免惹他們傷心。但沒有人警告茉爾,所以她問起第二雙手印。茉爾的表親嚇壞了,但老夫婦卻語帶溫暖,說了很多女兒的事情。「他們希望大家記得她。」茉爾說。
曾經遭遇最可怕的喪子之痛的父母,往往有相同的感覺。作家米奇.卡莫帝(Mitch Carmody)在九歲大的兒子凱利因腦瘤過世後,曾說:「當不再有人提到他們的名字時,他們不啻又死了一次。」這是為什麼美國最大的喪親家庭關懷組織體恤之友(the Compassionate Friends)十分鼓勵喪親家庭經常公開談論失去的孩子。
*作者雪柔.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為Facebook營運長,她曾有著眾人嚮往的A+人生,完美的履歷、令人羨慕的工作、親愛的老公與孩子。但兩年前,桑德伯格的丈夫在度假中意外驟逝,她的人生瞬時陷入不見底的痛苦,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出如影隨形的傷痛,更不知道如何教養兩個稚齡的孩子有個快樂的人生。丈夫過世兩週後,桑德伯格正與朋友討論該由誰去參加學校所舉辦那場需要父親參加的親子活動。「但我想要大維去,我想要大維帶我們的兒子一起去。」桑德伯格哭著說。身邊的朋友擁著他說,「A選項已經不存在了,就從B選項開始吧!」著有《挺身而進》。共同作者亞當‧格蘭特(Adam Grant)為華頓商學院心理學教授,著有《沃頓商學院最受歡迎的成功課》等。本文選自天下雜誌出版《擁抱B選項》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