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導演親剪的加長版預告裡,黃信堯導演用旁白,自問自答了關於片名的問題:「有人問電影為什要叫《大佛普拉斯》?是因為我之前拍過一齣短片叫《大佛》,這次電影比原本還長很多,但叫長佛、還是巨佛,攏感覺怪怪。後來哀鳳6推出plus版,我就決定要叫《大佛普拉斯》,而且片名有個英文,聽起來比較有國際觀。」
這部電影不只是黃信堯的《大佛普拉斯》,同時也是生祥的「阿欽普拉斯」。而近年來生祥樂隊所發展的元素:將略帶西部片風味的配器元素、草根藍調、當代爵士等,與台灣傳統音樂元素:如堂鼓節奏、客家八音、北管音樂等毫不違和的融合,亦是極具台灣特色的國際觀。這樣成熟的融合風格,聽時彷彿便看見「葛洛伯文創藝術」(片中的佛像製作工廠)的大型招牌般無比親切、美學上亦無可挑剔。
阿欽的身影
在〈阿欽選鄉長〉的結尾,生祥留下了一段場邊婦人耐人尋味的對話,亦是英雄式造勢氣氛散場後的一抹陰影:「聽說本錢已經灑下去了。」「那一號一禮拜前炮彈就落下去了!」「管這麼多,誰中都相同,田要耕,菜要種,船篙要撐。」關於這段與全曲頗有反差的段落,許多人皆有撰文討論。對照林生祥、鍾永豐其他的創作與訪談,筆者猜想,這並非反映生祥特定的批判立場。
也許我們最多僅能說,做為創作者的林生祥,與單曲中那位搖旗吶喊的主持人祥仔,是有差別的。創作者帶著一雙童趣詼諧之眼,將他所見的生態轉化為作品的生命力,就如同黃信堯在《大佛普拉斯》所達成的那樣。在這個過程當中,創作者可融入亦可抽離、亦非褒揚亦非貶抑,而是帶著一個距離感,寫實地將他所見到、聽到的悲與喜刻畫下來。
這於是讓我想到近幾年,生祥亦在各個大大小小的選舉場合獻唱過,而有參加過生祥造勢場合的人,一定都對他現場帶動喊「當選!」的橋段印象深刻。有別於一般主持人的「當選」節奏,他總會再加上「(候選人)啊(候選人)、當選啊當選」兩個共8拍的小節,而這個特殊的節奏,亦是出自〈阿欽選鄉長〉。
天地星月,有抑無?
那麼,在舞台上的生祥,究竟是〈阿欽選鄉長〉曲中的主持人祥仔?還是做為創作了《我庄》的林生祥?每每思及這個徘徊心中許久的問題,便不得不佩服,生祥已透過這個後設的、近乎行為藝術的靈活手腳,曖昧地延展了生祥世界的邊界。這種作品與現實之間,巧妙的協商互動與曖昧性,亦是藝術至高的成就。
探究藝術家的根本意圖,似乎不是個太具意義的問題。究竟有?還是沒有? 讓我們播放一曲《大佛普拉斯》的片尾曲,在一聲又一聲的「有抑無?」中細細體會。
*作者為音樂創作者,現居台北,於泰順街創辦「公共冊所」二手書店。本文原刋《新新聞》1598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