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藝人羅志祥曾言:「不用分那麼細,我們都是中國人。」從中國大陸政治角度看,以此大一統方式理解「中國人」之身分內涵自是必要,中國向全球華人世界宣揚「大華語」,其背後便不無此意。2018年,中國大陸學者陸儉明曾在新加坡宣傳「大華語」。按他的理解,「大華語」是指「以普通話為基礎,而在語音、詞匯、語法上可以有一定的彈性、有一定寬容度的全球華人的共同語」。
對於中國大陸以北方為中心的官方「中華民族」論述,作為全球華人主要集中地的東南亞(或稱南洋)沒有照單全收。2020年6月,新加坡學者廖建裕在《聯合早報》發表文章〈戒新加坡採用「華語」還是「漢語」?〉拐,從語言角度談新加坡華人與中國大陸人之別,對「大華語」概念不無批判之意。他在文中說:「華語和漢語有何區別?東南亞國家的華人為何不用海漢語灰這個名稱,而用海華語灰?……海外華人長期在中國境外,和中國有別的環境中生活,融入非華人的社會,遇到了不同的事物和經歷,開始發展自己獨特的語匯,甚至也具有自己的表達方式(語法),所以不可能也不應強求與中國的漢語一模一樣。」 顯然而見,從廖建裕角度看,「中國人」其實可以分得很細,並無放諸四海皆準之定義。
認為「中國人」應當細分的,並非只有廖建裕1人,新加坡政府也有同一見解。2017年,新加坡華族文化中心成立。於開幕禮中,新加坡首相李顯龍指,新加坡華人的「中國性」有別於印尼、馬來西亞、港台華人以及中國大陸人的「中國性」,歷經不同的歷史與文化脈絡後,新加坡華族已有自己的獨特文化。
馬來西亞傳媒人沈明信更直白。在2015年中秋,沈明信於馬來西亞《中國報》撰文,直言「北方沒有我的娘」。他在文中如此回應中國政府的官方民族主義論述:「這個中秋節,我被宣布,在北方有一個娘家。祝福這個娘家。現實是,我的親娘,葬在馬六甲郊外的一座小墳裡,北方沒有我的娘。」
何謂「中國」——「中國」定義之浮動性
從歷史脈絡看,「中國人」衍生不同定義,被各地華人以不同方式演繹,其實是自然不過的事。在《雙城對倒——新加坡模式與香港未來》第2章戒何謂中國人?——海外華人身分之辯拐之中,我曾嘗試從海外華人角度解構「中國人」概念,解構進路有3:第一,分析「海峽三子」伍連德、林文慶、宋旺相乃至邱菽園在英治下複合、多重、混雜的「中國」意識;第二,比照傳統中國與近代中國對共同體理解之差異,指出前者以文化價值觀定義身分邊界,共同體門檻較寬鬆,後者受西方思想影響,以血緣為綱,排外乃至仇外意識較強;第三,回顧中國大陸歷屆政權對「中國國民」身分資格的不同理解與定義。這3大進路的共通點,是「中國人」並無恆久不變之義,「中華民族」民族主義論述有不同演繹自是平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