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時代的大阪,和京都、江戶並稱為「三都」,日本產經活動最暢旺的大阪,被譽為「天下的廚房」(天下の台所)。明治時代蘭學昌盛,和洋並進的繁華大阪,人口數曾一度超過東京,搏得「大大阪」之譽稱。儘管二戰後由於「一極集中」的官方政策造成東京獨大,大阪雖不復昔時榮景,卻更加到位地沿襲了大和民族的庶民文化。
個人體驗日本的因緣,肇始於關西大阪,而非首府東京。因之對大阪的情感,尤其特別,對其標新立異的本色,亦復始終著迷。大阪人酷愛填海造陸,建設新世界嘗新,彷彿《山海經》裡的精衛,那填海的痴心,儘管明知是逆天行商業之道與開發之實,不知為何又總引我感動莫名。
關西的獨樹一幟,由大阪的特立獨行予以坐實,譬如啟用迄今半世紀的阪急梅田驛那座貫穿3層樓板的手扶長梯。有別於關東以及日本其他地區的定律,搭乘電扶梯一律「靠左站」,唯有大阪自行其是「靠右站」。這為了使用者安全統一宣導的原初規範,日後約定俗成為慣性。這讓1970年大阪「萬國博覽會」的來賓,不再覺得逆向行進突兀,反而覺得賓至如歸非常自在。無怪乎大阪締結的姐妹市米蘭、漢堡、聖彼得堡、上海、墨爾本、聖保羅,即使不是該國首府,也都具備首都態勢。「靠右站」為大阪迎接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包括我自己,習慣由這裡進出日本。
眾所周知,李清志是個大忙人,教書、寫書、說書,說不停、走不停也筆耕不輟。時間控管與情緒管理驚人的他,卻總能忙裡偷閒,天天找到特色咖啡館的一隅,以咖啡香挫翻飛的文思於筆端,因此叫好又叫座的著作出版不絕如縷。
商業大都會大阪向來步調疾如風,然而李清志書寫這座大城倒是能好整以暇,就在幾十年來最閒散的這一年裡完成。人生的無可奈何,突如其來的驟變令人措手不及,然而戲劇性轉折產生的結果,往往也令人驚豔,一如遊走大阪,每一個轉彎裡都暗藏劇力萬鈞。瘟疫驟現如怪獸酷斯拉之迅猛,嚴峻慘烈波及寰宇,令旅行成癮的李清志行不得也。無法繼續行萬里路,總能讀萬卷書,亦或寫下萬言書暢快伸志。「三都物語」眾人期待已久,如今傳說中的壓箱之作終於付梓,對李兄個人實可謂失之東隅而收之桑榆,而對引領期盼的粉絲,更是莫大的福氣。
無三不成禮,無三亦不成理。李清志以三代三生醞釀的「三城故事」,便是這樣的厚禮與重義。家學淵源深遠與人文底氣厚實的他,扮演都市遊俠恰如其分,也難作第二人想。為了一探究竟,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力行旅行眼見為憑。而在明查暗訪識得個中三昧之後,並不藏私,於是勤於導覽、著書、教學來盡情分享,數十年來累積的作品繁秩巨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