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奔走採訪在世托派老人,寫人生第一本書,也是註定非常冷門的一本書:《迷途的羔羊——中國托派沉浮錄》。上海周履鏘老先生向我推薦了香港年輕輩托派林致良先生。林先生是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網站的自願編輯,該網站提供大量關於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歷史文獻和參考資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托派文獻,對我寫書幫助甚多。我電郵林先生,馬上收到他的回郵。林先生說,很願意跟我保持聯繫,交換歷史資料,更歡迎來香港時一聚。
寫作是一場彈盡糧絕的遠征。兩年多時間的採訪寫作,一天最多喝4杯手沖咖啡,到2016年4月終於完稿。寫稿之餘,提筆四顧,暮色蒼茫。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該如何謀求出版?托朋友在北京找了一家出版社,那家出版社女編輯很認真地看完書稿之後回話:暫時沒有出版該書的計畫,書稿很好,你先放著吧。我們心照不宣。我連說謝謝謝謝。
既然大陸出版不成,那就試試港臺的出版社吧。我又電郵林先生,林先生幫我推薦了香港天地、明報兩家出版公司,都被婉拒。事情到這個田地,我已做好坦腹搏虱無所事事的準備。沒想到未曾謀面的林先生比我還樂觀,既然香港的不成,那就再試試臺灣的吧。他又向我推薦了臺灣秀威諮詢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最後,我的第一本書在秀威印刷發行,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水深江湖闊,林先生是風雨渡口耐心的打傘者。
林先生常來大陸看望在世的托派老人,我們都未能謀面。等到拙作出爐,林先生說,既然見面麻煩,那就郵寄過來。我說,不郵寄,入港親手相贈,以表謝意。
2017年10月1日深夜,我和人望兄像杜琪峰電影裏兩個形跡可疑的大陸客,拖著簡便的行李箱,鑽出天后地鐵站,遊走香港街頭。
你對美國和資本主義怎麼看?
10月2日下午,在我住的香港銅鑼灣維景酒店二樓大堂,扶梯送來了微胖,臉圓,戴眼鏡,平和可親的林先生。一個搞社會運動的左派,原來是如此面相。
林先生1969年生人,年近知天命,比我大14歲,在微信裏他對我說,叫他小林就好,朋友都這麼叫。
林先生帶我們去吃地道的香港下午茶。出酒店左轉,只有幾分鐘路程,是一家名為「祥勝」茶餐廳。這是一家位於十字路口的邊間餐廳,朝路面的兩邊涼棚下都安了窄窄的木條,權當擺在外面的桌子,可見生意紅火。這家占地二三十平米的茶餐廳,裏面滿滿當當的人,原本不大的桌子,都要與人拼桌,香港市井氣撲面而來。
林先生向我推薦了這裏蠻不錯的飲品,奶茶咖啡全加的凍鴛鴦。坐定之後,吸一口凍鴛鴦,我從背包裏拿出三本拙作,當面相贈。題過字的給林先生,兩本沒題的,讓他隨意贈送在港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