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三級警戒那天起,台灣人(尤其是雙北地區)進入另一個時空,這是一種斷裂,我們慢慢就會發現,塵世間讓人依戀的一切,瞬間都成了奢侈品。
我們失去的是:和朋友喝喝小酒打屁的樂趣,閒來無所事事亂逛亂走的都市漫遊,偶爾胸懷壯志和好友登山的豪情,這些事情不但已成不道德,而且可能觸犯法律。親友的陪伴本是一種幸福,但此刻就像張愛玲小說「傾城之戀」的白流蘇和范柳原,香港遭到日本轟炸時,「流蘇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懊悔有柳原在身邊。一個人彷彿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危險。」更殘忍的是,親人就像《一九八四》最後被逼反目互咬的戀人,感染科專家提醒,要將身邊的人都視為確診者一樣防範。
事實上,我們進行的是一場生存之爭,很多人生計已經受重創,在寫文章的這一刻,我不確定下周能否還清醒著寫這一篇文章,而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憂慮,這是台灣人此刻的共同狀態;無論官員再如何保證,很多人打從心裡清楚,如果自己和家人染疫或生病,不可能在醫院受到起碼照顧,因為醫療系統(尤其是雙北)即使尚未崩潰,也到兵疲馬困的地步,許多醫護僅憑最後一點意志力在苦撐,午夜不斷響起尖銳的救護車聲提醒我們這個殘酷的事實。
然而,最殘酷的是,已有許多人在孤獨中死去,沒有親人陪伴、來不及說出最後的遺言,24小時內被火化,死亡出現了它原始的面目,文明賦予死亡的神聖意義已蕩然無存。
「台灣當觀眾一年多,如今手無寸鐵抗疫」
此刻我們終於了解歐美國家去年封城的痛苦,這個理解只有讓我們更苦澀,世界各國一年多的預演、台灣人還奢侈得可以看到各種模式(中國、北義大利的硬封城、原來不肯封城卻見疫情暴起的美國、時好時壞的日本、全開放加速群體免疫卻死傷慘重的瑞典),但卻如在新加坡行醫的林韋地所說:落到手無寸鐵、全無防護的來面對升級後的變種新冠病毐!
台灣出現危機的此刻,中央政府呈現的是最糟的狀況,一向是台灣最傑出部門的衛福部,卻化身「真理部」,忙著清除過去的跦絲馬跡,下架對BNT的緊急授權、還有人們自費不能選疫苗的問答。這已不只是校正回歸,而是掩蓋真相。
一年來穩坐神壇的陳時中,信用其實已瀕臨破產,每天中央疫情指揮中心的記者會,已是令人不忍卒看的打臉會議,陳時中在5月28日記者會中解釋這一波疫情為何未緩解,原因是社區感染源未找出和熱區篩檢不夠快,然而這兩樣中央都難辭其咎,是誰對篩檢畏如蛇蠍,竟使生技發展已有成績的台灣會到篩檢能量不足的地步,又是誰避談社區感染的可能性,讓台灣人活在假性的歡樂泡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