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部長鄭麗君新近最準確的一句話,就是在去蔣化邁向高潮之際,面對在野黨主張蔣介石歷史功過應該並陳時,她掌握了殖民地人最核心的精神需要,明白具體地答覆說,歷史並不一定要功過並陳。蔣介石有沒有功,或有多大的功,並不是民進黨政治動員需要考慮的,或者,根本是不適合去考慮的,因為民進黨鞏固被壓迫的自我認識,何必要受到關於蔣介石功過的討論所混淆?
在強烈的受迫害意識之下,卑微的無能感促發兩個心理需要,其中一個是對尊嚴的絕對敏感,持久地捲在自己沒有尊嚴的幻想之中,哪裡會注意到,在民進黨眼裡對台灣備極打壓的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其實算是在百年來對台灣最尊重的中國領導人。就連國民黨執政的大陸,都對台灣充其量只有憐憫,而沒有尊重。結果,中共說要一國兩制平起平坐,說要開放台灣參加中國的戰略機遇共同發展,說兩岸一家親,率皆台灣四百年來未有之尊嚴,但是民進黨必須一概視之為統戰陰謀,不然,難道要民進黨能面對自己的責任?
不但如此,民進黨還在另一方面更浪漫地想像,以為自己在美國或日本眼中有多麼重要,多麽受到喜愛讚賞,實際上總是被美國關在房間裡打屁股,卻從不猶豫要獻身。巴拿馬重建要李登輝拿錢,伊拉克重建要陳水扁拿錢,還有人想派遣台灣陸戰隊到中東參加美軍作戰,但是,軍事雷達武器的按鈕,在美國人手裡,總統飛機怎麼飛越美國的事,都要等美國與北京商量。我們就騙自己,若果不是為了討好北京,美國才不會對台灣頤指氣使。
殖民地人潛意識裡兩個極端的自我—自以為是的托大、自怨自艾的悲情,在民進黨身上的表現就是,忽而暴怒飆罵,忽而狂妄自詡,表現成對台灣社會對美日的諂媚,及對自己的自虐自戕。一方面,覺得自己什麼都控制不了,到處遭受打壓,因此拒絕對自己的行為後果負任何責任;另一方面,覺得天下大事,都是自己袖裡乾坤,高高在上,攀附美日的肩膀,睥睨大陸。遇到陸配陸生都要歧視,讓他們失去參加高級台灣人自由社會的資格,低人一等,
在日本殖民者眼中,台灣真是「島民難治」,兩蔣即使力行國民義務教育與平等入學,培養了陳水扁等一干貧民律師,也改變不了日本統治造成的殖民地政治文化。殖民地人一旦掌權,一定要展示,因為不展示就沒有信心,但是一旦展示,又擔心不足,就要不斷升高展示,更要強迫自己必須否定程序,身在法律之上,擺出一副有我在就無所不能的姿態,實際上只會任憑治理條件惡化。民進黨對兩蔣發怒,拿服務過兩蔣的軍公教退休老人出氣。能搶多少,毫無遮掩的趕快搶。
民進黨對台灣人民最後負責的方式,就是告訴我們,民進黨沒有責任,台灣很美好;國民黨與中共要負責任,台灣很淒慘。這樣民進黨累,台灣更累,這就說明了,為什麼日本對台灣歧視不會少,但民進黨要巴結日本,絕不是民進黨真的愛日本,或享受被殖民,而是日本一旦肯吃回頭草,民進黨會更懂得如何周旋,更不需要面對責任,更知道哪裡可以期盼偶爾關愛的眼神,連挨揍時怎麼躲、躲多久都會有可以遵循的定律。
*作者為台灣大學、中山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