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毛澤東這樣一個非常人物,中外學者的褒貶不一是無可置疑的。他們的唯一共同點就是尋求一個合理解釋:為什麼毛澤東能夠緊緊掌控世界上最大的政黨和人口最多的國家,直至他與世長辭?著名漢學家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認為毛澤東的出身平凡,受的教育也不系統,其才華和智力並不出眾;然而他的永不停滯的精力和「不顧一切的自信」則是他成功的祕訣,使他成為世界上最權威的統治者。
成功者必須具備永不停滯的精力(relentless energy)是容易理解的。但是,「不顧一切的自信」(ruthless self-confidence)不是要把人們引向無視現實的歧途嗎?如果一個自我為中心的人成為個人崇拜的偶像,黨和國家不會遭殃嗎?
馬克斯.韋伯(Max Weber),現代社會學的鼻祖,對此有不同尋常的理念。他首先對「國家」下了定義:「國家是一種人統治人的社會關係,它通過合法(被認為合法的)使用暴力來維持。如果一個國家要持續下去,被統治者必須服從統治者的權力。在什麼時候和居於什麼理由人們才會服從呢?這種人統治人的機制是建立在何種內在邏輯和外在力量的基礎上的?」
韋伯的描述重點、卻鮮為人知的「超凡權威」
在回答這些問題時,韋伯描述了三種不同性質的國家權威:傳統權威,法制權威,超凡權威。傳統權威是建立在子承父權的理念基礎之上,而法制權威則確信依法治國的方略。韋伯描述的重點在於第三種鮮為人知的權威:超凡權威(charismatic authority)。此種權威是建立在被統治者對某一個特定的領袖人物的崇拜和忠誠之上的,因為他們相信他具有超越凡人的天賦(charisma),無論此種超凡天賦是實際存在的,還是假設的,甚至是偽稱的。
換言之,在超凡權威的國度裡,被統治者對國家權威的俯首聽命是基於他們對一個特定領袖的個人崇拜。韋伯輕易地列舉了傳統權威和法制權威的實例,因為子承父權的王朝和英美式的法制國家比比皆是。然而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人類歷史上還沒有一個國家韋伯可以稱其為超凡權威之實例。
不過韋伯預測在何種社會環境下超凡權威的國家政體可能出現,以及在這種政體中領袖同群眾之間的關係。他指出當一個社會經歷政治經濟或精神宗教危機時,人們傾向於相信和渴望救世主的出現。這個超凡人物具有那種體力和精神上的天賦,人們相信他猶如神聖。而超凡領袖只憑藉內在的決心,提出歷史的使命,並找到和組織追隨他的群眾來實現這一使命。只要他能說服和證明他的正確性,他就是他的追隨者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