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基金的層級就會有如此大的差距表現,在同一支基金的投資組合裡面,各個新創投資的回報率的分佈差距只會更大。粗略來說,通常基金的目標回報(例如三倍)裡有八成以上是由第一四分位數裡的投資貢獻的,第二四分位數貢獻剩下的兩成,剩下的第三和第四四分位數裡的投資案則接近血本無歸。
在這種投資回報差距極大的分佈下,風險資本家合理的作法應該是把主要的時間和精力花在協助看起來有機會成為第一四分位數的新創,也就是成長迅速、表現優異者,對於成長速度緩慢的新創則應該任其自生自滅。
但我自己的經驗裡,實際的情形是風險資本家更像是擔心表現落後的孩子的父母,總是忍不住會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協助成長速度緩慢(第三和第四四分位數)的新創,把屎把尿地,儘管明知道這些「阿斗」變成「曹丕」的機率微乎其微。
同時間,表現優異的新創(第一四分位數)往往不太需要我們操心,每個月一通電話,參加個董事會,每季看一下報表,沒事路過辦公室打個屁喝杯咖啡,要募下一輪資金時打幾通電話給其他風險資本家朋友說幾句好話,就連退出都是谷歌、臉書或者亞馬遜主動找上門提議收購⋯⋯等。
但風險資本家受投資人所託追求最大回報,和無條件付出的天下父母心不同,所以這麼不理性的時間配置,其背後原因是什麼呢?
或許有些風險資本家覺得能夠把本來表現落後的新創逆轉成獨角獸——不管機率有多低——是自己的天職,有些人可能單純就是享受「教育」後輩創業家,我自己的動機則是:就算這些後段班新創最後還是倒閉了,我所提供的建議和幫助能夠讓創業家個人更上一層樓,將來他們開創下一間公司時就更有機會成功,曾經參與他們個人成長的我也更有機會提早投資。
不管是哪種原因,風險資本家花在協助投資組合中的新創的時間,第三和第四四分位數的新創(佔了投資組合中新創數量的一半)可能佔掉了八成,而在威爾遜的經驗中,這些後段班最終只會貢獻基金目標回報的5%,而第一四分位數的優等生則可以貢獻到80%。
但威爾遜這篇文章最有趣的,是他點出了貢獻基金目標回報剩下的15%的第二四分位數(Second Quartile)新創的潛力。在他的經驗中,這些新創有下列特質:
(一)它們都是好公司,但缺乏第一四分位數裡的新創那種成長爆發力
(二)他們難以吸引到頂尖人才
(三)他們募資時估值沒辦法太高
這三點互為因果,最終結果就是這樣的新創在成長階段時很難找到新的風險資本公司投資,因為風險資本公司投資成長期新創的癖好都是只投資第一四分位數裡的新創,威爾遜自己也說他們常常得進行讓既有投資人再次領投(insider round),才能完成下一輪募資。
但是第二四分位數的新創其實可以為創辦人和投資人產生很多價值,這些新創退出的估值通常落在$100M到$500M之間,如果退出時早期投資人還佔有10%到20%左右,每間新創就有機會為基金貢獻$1M到$10M的回報,五間就可以上看$50M,是不可小覷的數字。
但是這些第二四分位數的新創會「挑戰你的耐心和信念」,得花更長時間才能夠轉虧為盈和順利併購退出,投資人在協助他們募資時只會收到風險資本家朋友一封又一封的婉拒信,不時面臨天人交戰的捫心自問:「真的要繼續挺下去嗎?」
但有一天「你會接到一個以數億美元價格併購一間公司的提案」,屆時一切都會變為值得。
我的風險資本相對短,還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苦盡甘來的故事,也許哪一天我能夠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分配時間給不同的新創,但現在的我只能「手心手背都是肉」,像天下父母一樣對每個孩子都全心全力。
*作者為台灣大學電機畢業,在台灣、矽谷和巴黎從事IC設計超過十年,包含創業四年。在巴黎工作期間於HEC Paris取得MBA 學位,轉進風險投資領域,現為Hardware Club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