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憑直覺認為資本主義並不等同於市場經濟。在問卷調查中,有48%的德國人認為資本主義「已經落伍」,而認為市場經濟已經落伍者則只有24%。其次,人們往往對市場經濟的評價相當正面,認為市場經濟與進步、自由、成長、責任感等有強大連結。反之,資本主義則與不平等、剝削與貪婪等有較多聯想。
前德意志銀行總裁約瑟夫.阿克曼(Josef Ackermann)曾經講過一句名言:他期待的投資報酬率為25%。此話一出自然引發眾怒,因為銀行要求這麼高的利潤實在太過分了。然而在一片譁然之中,大家卻忽視了與阿克曼這句話同樣耐人尋味的是,這個投資報酬率是他事前就估算出來的,這一點與自由競爭的理論,以及由此而來對企業風險的迷思等自相矛盾的。在純市場經濟中,雖然每家公司都試圖成為業界最傑出者以追求最高利潤──但它們是否真是最傑出的,卻無法由它們自行決定,必須藉由競爭與市場情況。但阿克曼顯然並不活在自由市場經濟的世界中,因為他能提出獲利要求,彷彿這些要求具有法律效力,而能未卜先知的投資報酬率只存在計畫經濟中。
阿克曼的話揭示了一項虔誠的市場經濟支持者頑強漠視的事實:現代資本主義是一種計畫經濟──儘管它與社會主義的計畫經濟絲毫不像。至於這究竟是由某政府部會或是由民營公司所做的估算,兩者自然大有區別,但二者都需要計畫,都必須做好計畫,因為風險──以及隨之而來的利潤──如果無法事先估算,就沒有人想要投資。
未受控制的競爭具有毀滅性,因此從一開始就會遭到排除。而想達成這個目的,不僅是透過各康采恩的經濟力,另一個至少同樣重要又平淡無奇的事實則是:人類是社交動物,「最上面的一萬人」彼此熟識、來往且相互聯姻。
新古典派經濟學的創始人亞當.斯密就曾對於隨時隨地有人在密謀交易而大感憤慨:「同行者只要聚在一起──即使是在慶典或消遣娛樂的場合上──談論的話題到最後往往是對社會大眾的計謀或提高價格的策略。」
十九世紀時人們發明了股份公司的型態,從此出現了一種連結社會網絡的新工具:人們只需共同坐在監事會上,讓盡少數的人獲得盡可能多的席次即可。1908年時,柏林貿易股份公司(Berliner Handels-Gesellschaft)中的銀行家卡爾.福裕斯滕貝格(Carl Fürstenberg)擁有44席次,德勒斯登銀行的歐伊根.古特曼(Eugen Gutmann)則同時擁有35席。如今這種過分的現象已不復見,但許多經理人依然同時擔任數家公司的監事;就連向來不熱衷社會批判的《商業報》都曾批評這是「監事壟斷」(Kartell der Kontrolle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