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華商報》編的《一九四九年手冊》,開頭就說,「革命戰爭已經進入全面勝利的最後階段,新中國在成長,舊中國在死亡。」
我早前還藏有廖鳳舒以廣東方言寫的舊體詩集《嬉笑集》,他在1949年寫的「廣州即景」諧趣而寫實:
「鹽都賣到咁多錢,無怪鹹龍跳上天。官府也收來路貨,賊公專劫落鄉船。剃刀刮耐門楣爛,賭棍扒多席面穿。禾米食完麻雀散,留番光塔伴紅棉。」
「鹹龍」是當時廣州對港幣的俗稱。由於金圓券天天貶值,廣州市民大都持鹹龍保值,但市面消費仍需用金圓券,因此假日黑市錢莊乘機壓價,這些店入門就要刮一筆,故被稱作「剃刀門楣」。廣東話「食得禾米多」是以農民曬榖時偷食的麻雀,來喻人多行不義,做盡壞事。達官貴人食得禾米多之後紛紛逃亡,是「禾米食完麻雀散」之意。光塔是廣州名勝,紅棉是廣州市花。
那一年,我也大量接觸反國民黨統治的詩詞、歌曲。過了幾十年後,這些詩歌居然仍適用於今日。因為寫得真好,我至今仍然記得一些。(文章發佈於2021年6月18日)
失敗者回憶錄25:豬公狗公烏龜公
「公安怎樣公?豬公狗公烏龜公,公心何在,公理何存,每事假公圖利祿;分局什麼局?酒局肉局洋煙局,局內者歡,局外者苦,何時結局得安寧。」
最先想到1948年前後在中國出現的文化產品,是過年時被市民偷偷貼在廣東某縣公安分局的對聯:
「公安怎樣公?豬公狗公烏龜公,公心何在,公理何存,每事假公圖利祿;分局什麼局?酒局肉局洋煙局,局內者歡,局外者苦,何時結局得安寧。」
上下聯分別以「公安」「分局」起頭。「豬公狗公烏龜公」,是憤慨之詞,等於現在香港粗話DLLM。
在中國,無論是中共建政前或後,警察都叫「公安」。在世界所有地方,人民最常接觸的政府公務人員,就是警察。政通人和的社會,警察是維護治安、最直接幫助人民的公職,小朋友喜歡和尊敬「警察叔叔」。在掌權者視人民為糞土、為奴隸的威權社會,警察就是最直接執行恐怖統治的公職。中共建政之初,公安一度是安民的形象,但很快就變成專政統治的工具。
警察,是「警察叔叔」,還是「豬公狗公烏龜公」的黑警,就看政權的本質,是尊重人權呢,還是視人民為奴、為專政對象。
講到警察,想起作家老舍1937年寫的小說《我這一輩子》,講北京一個從清末做到抗戰前的警察的一生。1950年中共建政之初,著名電影人石揮自導自演拍成影片,將警察的一生擴展到中共建政前夕。他一輩子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經過幾次改朝換代,卻越來越守不住安份善良的底線。滿清時還能為市民排難解紛,也受市民尊重;到後來專權政治卻沒辦法不充當幫掌權者壓制學生運動的幫兇。影片加了解放軍解放全中國的光明尾巴。不過,一心靠攏的石揮卻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投海自殺,原著者老舍在1966年文革期間被批鬥毒打後到北京太明湖投湖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