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謙觀點:一個為征服者張目,看不到台灣人的展覽

2022-01-27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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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攻台和鎮壓本島反抗的推進地圖上,直接襲用了「御進軍行程一覽圖」的當時詞彙,作為今日陳展的正式名稱;在懸掛台灣神社字樣的說明文字上,更不加批判地,把日軍1895年的攻台佔領之役種種,逕以當年的語彙稱之為「征台行跡」,直接載入陳展文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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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歷史陳展當中,把當時的原詞彙,包括種種文宣內容的原樣展示在今人眼前,有其相當的史料學的意義。

但是,把當年的原詞作為史料呈現,並加之以說明文字,進行帶有今日立場的詮解;和直接把當年的史觀,不加辨析地就作為策展說明文本身,植入今人的腦中,是完全不同的事。

展覽中的「降伏『台灣降伏台灣賊兵圖』」(作者提供)
展覽中的「降伏『台灣降伏台灣賊兵圖』」(作者提供)

往大了說,以公權力運營之展覽空間、以公帑所策之展,展出這樣替征服者張目,視台灣人為賊兵、視殺戮澎湖人為「大奮鬥」的展覽,我覺得是不可接受的。這喪失了政府之所以作為政府的一個基本立場,甚至也與今日台灣在東亞棋局中的中日美軸線如何選擇無關,而更關乎台灣人怎麼看待自己的歷史,怎麼看待曾經在這座島嶼上持刀槍「出入」、輪流對島嶼遂行「領有」的各路勢力。

從這個展間走出來,很有一種從「始政40年台灣總督府博覽會」走出來的穿越感。

看著各路帝國主義攻略台灣的侵略軍,被某種狀似時髦、帶有超脫地賣弄的花腔,稱之為「帝國遠征軍」;再將牡丹社事件、清法戰爭、日軍攻台戰爭等三段台灣遭外力相逼的歷史,都稱之為「帝國榮光凱旋」,然後再論述「帝國榮光凱旋」的背後,「遠征軍」們是怎麼苦手於抗疫,病死多於戰死的,更有如此感覺。

對於這個展的偏誤之處,我不想廉價地用所謂「戀殖」或「親日」的標籤一貼了之。

因為,如果說某人是戀殖,那麼至少,有此心態之人,還是一個被殖民的客體;所謂的戀殖言說,考慮和拿捏的,還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關係。有的時候,這種戀殖之言甚至是出於身處某種歷史夾縫場所的無奈,或遭強暴所迫而言之。

然而在2022年的台灣,當今之日本早對台灣無君臨之威;台灣知識分子亦無什麼太多身處夾縫中的場所的悲哀可拾。

更何況,這一陳展中所犯的言說位置的謬誤,根本不是被殖民者─殖民者的關係所能詮釋,而是直接站到了當年日軍占領軍一方,宛如能久親王隨軍記者般的筆觸那樣來記錄當年的所謂征台,而毫無台灣主體的身影露出───除了在陳展語境下令人惋惜地,使能久親王、拔孤等人,最後均死於台灣的台灣傳染病之外。

這個小展,是一個從頭到尾看不到台灣人的展覽───既沒有台灣人的身影,也毫無台灣的立場。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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