菈妲冬天睡在這間有牆板的矮小棚屋裡,裡頭低矮到只能用爬的,夏天則睡泥土地,底下是120公分見方的平台,四面通風,上頭蓋著一片茅草屋頂。月經女屋裡連一個人睡都嫌窄,今晚卻要睡3個人。菈妲的親戚嘉穆娜(Jamuna)月經也來了,她把1歲的兒子帶來跟菈妲一起睡。菈妲很感謝嘉穆娜來作伴,這樣或許可以幫忙擋一擋醉漢,醉漢如果想要逞獸慾,忘記經期女性碰不得的禁忌就可以了,再方便不過,女人家也不敢說什麼,怕玷汙了自己的名聲。
可是,月經女屋裡的強暴事件層出不窮,遙遠的加德滿都報紙上偶爾會報導,當地女性被問起都會低下頭或別開視線,除了強暴之外,被蛇攻擊或被蛇咬死的事件也時有所聞(我才在佳木待了三天,就看到三條蛇,而且是大蛇)。2016年12月初,15歲的洛希妮.迪魯瓦(Roshani Tiruwa)在月經女屋裡燒火取暖,結果窒息身亡。2017年夏天,尼泊爾西部代萊克區(Dailekh)的杜菈曦.夏伊(Tulasi Shahi)經期間住在叔叔的牛棚裡,結果被蛇咬死。
菈妲家族的月經女屋有時會睡4到5位女性,簡直多到難以想像,要睡在其他地方也是可以,但都比不上家裡安全又溫暖。越深入尼泊爾高原,我越難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14歲少女帶我去看她準備如何過夜,先是在家門外的土地上搭起蚊帳,把蚊帳的4個角綁在木樁上,一躺進去鼻尖就快頂到帳頂,就這樣睡在泥土和玉米殼上,用垃圾做床。她月經才來第3次,就已經學會認命。不然怎麼辦呢?
偏遠的聚落 被人遺忘的月經日常
佳木地處偏遠。我們從加德滿都搭乘佛陀航空,2個小時之後降落在尼泊爾根傑(Nepalgunj),航程期間一名老婦人要求開窗,說是要吐痰,然後——謝天謝地,窗戶打不開——一路吐到目的地,對著袋子「卡……呸」,吐得不亦樂乎,看得我兩眼發直,聽得我心驚膽顫。出了尼泊爾根傑的機場,我們開了4個小時的車,一路上坑坑洞洞,只有幾段(心血來潮)鋪了柏油,安妮塔不時要下車搬大石頭搭橋,好讓我們的吉普車駛過意料之外的洪流,最後,我們連同行李一起被丟包在河邊,電子產品全用塑膠製品包起來,確定安全無虞之後才涉水過河,這裡雖然水深及股,卻是唯一通往佳木的路。我們來到尼泊爾的中西部,但不是在喜馬拉雅山一帶,四周並非嶙峋陡峭的山嶽,而是蓊鬱蒼翠的山丘,這裡是我到過最美麗的地方,但我卻是來探訪最醜惡的事件。
根據2010年官方調查報告:尼泊爾西部的婦女,58%必須在生理期間住月經女屋,由於佳木位在尼泊爾中西部的山丘,因此官方判定當地婦女遭受嚴重歧視(住棚舍、獨食)的比例低於10%,我也以為佳木民風開化,畢竟地勢比較低、交流比較容易,平等、解放的觀念比較容易進來(但要用走的,開車到不了),婦女不該因生理機制被流放到無法供暖的棚舍。因此,我很擔心(這種挖新聞的心態真該死)月經女屋已經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