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一無所有,然後時代如紅玫瑰飄落,
柏林圍牆倒塌,帶著她邂逅從政的旅程。
犧牲、使命,是她的家庭教養;
追求自由、相信民主價值,
是她半生和宗教相同的信仰。
於是,她的從政史,
顛覆了所有西方政客的邏輯。
輕輕地告別過往
二○二一年十二月二日,德國尚未完全入冬,秋風吹起,吹得梅克爾(Angela Merkel)的臉頰白皙,如一名剛剛誕生的嬰兒。
她穿著厚厚的衣裳,像一個純真的孩子新奇地看著正在送別她的典禮;她也像一名慈母,準備把已經長大的孩子充滿祝福地交給下一任總理。
那是她擔任德國總理的最後一分鐘,沒有淚水,只有她心中知曉的榮耀。她以一貫的訓練,克制著自己,包括她為自己親點的一首古老歌曲;歌詞描述了她的十六歲,和奇蹟般的政治生涯。
「十六歲時,我悄悄說我想要一切,或一無所有。」
「讓紅玫瑰如雨飄落,讓我邂逅新的奇蹟,讓我開啟新的歷程,再等待我的一切,來吧。」
她曾經只是漢堡出生的一名德國小孩,那裡即使戰後都仍有廢墟的殘跡。
她的牧師父親在特殊使命感之下,帶著全家人一起搬到東德一個小村落;為的是和受苦的「無神論」東德人在一起。
柏林圍牆建立時,他們失去了和所有親人相聚的機會;再見到「他們」時,已是一個又一個冷冷的墓碑。她曾經一無所有,然後時代如紅玫瑰飄落,柏林圍牆倒塌,帶著她邂逅從政的旅程。犧牲、使命,是她的家庭教養;追求自由、相信民主價值,是她半生和宗教相同的信仰。這使她三十歲在兩德統一時,放棄科學家的生涯,選擇從政。
認識梅克爾的初步,你可能得先從她的真實姓氏開始。
她的本名不叫梅克爾,她的本名是卡斯納(Kasner),她的父親名為卡斯納牧師。所以,梅克爾是她現任丈夫的姓氏嗎?不,她現任丈夫叫饒爾(Joachim Sauer),梅克爾是她第一任丈夫的姓氏。她們的婚姻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有天夜裡,梅克爾抱著她私人的文件、衣服、物品,駕著車,「逃」離了這個不適合她的男人。
在東德時期,改一份文件,「可以地球繞行半圈」,離開一個痛苦的婚姻已經夠倒楣,還要改一堆文件中的姓氏,「安格拉.卡斯納」小姐覺得太麻煩,她安之若無,姓氏只是一個符號。
她務實的決定,人離了就好,不必文件大費周章大改一通。於是「Merkel」(梅克爾),跟了她的一生,進入下一段關係, 以此從政,成為全球最知名的女性品牌,二十一世紀最耀眼的政治人物名號。
她本來以為那只是一個代號,如銀行帳號,結果此名如星辰,不知道多少光年後才會消失。
她好像不以為意,她的第二任丈夫也不可能說什麼。
我唯一好奇的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梅克爾,他覺得光榮?還是倒霉? 她是異性戀者;但這一點,她的獨立性,非常「女同志」。
梅克爾在全球陷入危機、經濟斷層、資本主義貧富差距、種族主義文化分裂中,可以團結德國,其中一項祕訣是:她認為政黨不過是仲介機構,轉承不同意見的人們協商、討論、傾聽。政黨絕不是宗教,想想在梅克爾眼中,如果連她的姓氏都只是符號,遑論政黨。
這種超越,不只是當代政治的超越,理性主義的回歸,這非常需要一個不被枷鎖的頭腦,抓到核心,對於任何外界無意義的抨擊, 置之度外。
*作者為《文茜的世界周報》節目主持人。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文茜說世紀典範人物之二:從平凡到不平凡的-梅克爾、羅斯福夫人、杜魯門》(遠流),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