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異,我考慮了,這樣下去可不成,咱們必須快行。」
「怎麼快行?」
「咱兩個先走,讓他們四個在後面帶著東西慢行。」
樓異笑了:「大人,你還有什麼東西呀?咱們打洛陽出來,連多餘的盤纏都沒帶,家什器具一概拉回府裡了,若說東西,就只剩下咱們多餘的衣服和那對棍子了。」
「唉……」曹操苦歎一聲,「罷了!早些睡吧,明天好趕路。」
「大人先睡,管驛的人說臨夜還有草料運到,我等喂了夜草再休息不遲。」
「叫小的們辦就是了。」
「大人,我好歹是坐在馬上,小子們可是生生走了一天呀!」
曹操不由得一陣感動。好個體恤人心的樓異,他跟著我何嘗享過半點福?論嘴皮子他不如秦宜祿,只知低著腦袋辦差。每次赴宴都是秦宜祿跟著我吃香喝辣,他在外面為我看馬。我怎麼到今天才發現他的可貴之處?看來我錯了,我曹孟德的眼睛從來只知向上看,何時注意過下面是什麼樣子?
「點著燈,咱們倆說會子閒話,一起等草料來吧!」
「依我說,大人您還是早些睡吧!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這要命的天氣,您要是不吃不睡病倒了,咱們這些人可怎麼辦呀?」
「好吧,我睡……」
樓異留下一盞燈悄悄出去了。曹操根本睡不著,躺在那裡雙眼望著油燈呆呆出神。人生的遭遇真是奇怪,昨天還和鮑信在一處飲酒,今天就掩著薄被在這裡苦熬。
恍惚間,彷彿聽到陣陣哭泣聲。剛開始以為是幻覺,但哭聲越來越大,後來還夾雜著叫喊聲。曹操更睡不著了,起來披上衣服,出門去看。借著朦朧的月光,只見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守在官驛門口哭哭啼啼,一個驛館的兵丁正手舞著皮鞭在那裡斥責驅趕。
「住手!你幹什麼?」曹操喝住他。
「是些要飯的,大人不要理睬,快回去休息吧。」那兵丁隨口搪塞道。曹操看他們一個個破衣爛衫,面色土灰,披散著頭髮,這樣的天氣還有人赤著腳,便發了惻隱之心,對兵丁道:「大冷的天,別把人凍壞了,讓他們進來吧。」
「大人,這、這……不合規矩。」
「規矩還能大過人命嗎?給他們些吃食,再找個地方讓他們過一夜。要是不行,我給你們錢!」曹操瞪了他一眼。
官驛不是私店,即便給錢也是不合規矩的。但那兵丁也知道曹操的底細。雖然如今外遷,但虎死架不倒,曹嵩的兒子豈開罪得起?只耐心勸道:「曹大人忒好心了,誰不是人生肉長的?不是我這當兵的心狠,只是這樣的事如今太多了,您管也管不過來呀!」
「我遇不見的也就罷了,既遇見了就得管!叫他們進來。」
得了這句話,七八個叫花子踉踉蹌蹌地進來了,跪在曹操面前磕頭道謝。哪間屋也安置不下,只得喚樓異與兵丁取柴點上一把火,諸人便在院當中隨便坐了。曹操與驛丞皆拿來乾糧與他們,吃的還是少,又叫樓異到各處房裡找往來官人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