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抵達科索沃的首都普利斯提納(Pristina),我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一幅六層樓高的柯林頓照片正對著我揮手微笑,標題寫著:歡迎蒞臨柯林頓大道!我眨了幾下眼睛,照片還是在那邊。我檢查了自己的藥物,沒錯,首都最主要的道路是以柯林頓命名,附近是嶄新的勝利飯店,屋頂上方站著一座七公尺高的自由女神像。難道科索沃人真的對我們有好感,或這只是美國強加於一個伊斯蘭教地區的政治符號?上回美國侵占一個穆斯林國家、推翻一個他們不喜歡的政權時,當地人的反應只能以冷淡形容。
我繼續探索市區,跟隨著響亮的音樂和食物的香氣來到一處戶外聚會。與會者多數都穿得很體面,我這穿著一身骯髒牛仔褲、破舊T恤又背著大背包的鄉巴佬勢必會引人側目,但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假裝這是自己家,大膽地邁進人群。
人們好奇地看著我走進去,我把背包扔在角落,隨便找一對男女搭訕:「你好啊!我是從美國來的,大家今天在慶祝什麼?」
他們對我的膽識感到有點驚訝,但那位男士告訴我說這是阿爾巴尼亞廣播電台的員工聚會。我說:「真酷,所以你們是新聞業者!我不知道科索沃的任何事情,所以你們在這裡有哪些盟友?誰跟你們最友好?」
那位女士立刻脫口而出:「美國!」
我驚訝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們幫過我們。」
「我們為什麼會幫你們?」我是真心不知道答案。 「因為我覺得美國了解身為人類的價值何在,我們愛美國,對它心存感激。」
這真是令人玩味,我問:「你是穆斯林,對不對?」
她點了頭,於是我就說:「為何科索沃的穆斯林這麼愛美國人,將我們視為救星,然而伊拉克卻有那麼多穆斯林討厭我們?」
她露出猙獰的表情,「什麼?穆斯林不會討厭美國啊!別把我們跟那些恐怖分子畫上等號!我們不是恐怖分子!那些伊拉克的恐怖分子不是穆斯林!」
我深怕她會把自己炸掉,趕緊安撫她的情緒。她向我介紹電視台的攝影監督法特米爾.巴吉瑞米(Fatmir Bajrami),他是一位五十五歲的阿爾巴尼亞人,太太是法國人。我趁著等待的空檔狂飲柳橙汽水,狼吞虎嚥漢堡和香腸。法特米爾有著古銅色的皮膚、斑白的灰髮和深邃銳利的目光,他曾經環遊世界,拍攝過尼克森、雷根、布希和柯林頓。雖然他的英語能力不錯,但他更會說法語,於是我們就用法語交談。我說:「阿爾巴尼亞人跟周圍鄰國的關係都有點緊張,為什麼?他們為何不喜歡融入自己居住的國家?」
「你必須了解歷史。」他回答。
好極了,我們又要談這個。不過他至少沒有複誦伊利里亞人的輝煌年代,他畫了一張巴爾幹地區的地圖,說明阿爾巴尼亞人是如何流入馬其頓和蒙特內哥羅,而那些邊境城鎮的主要族群都是阿爾巴尼亞人。法特米爾解釋:「阿爾巴尼亞人曾經在這些區域居住過,他們想要統一,因為他們覺得大家都是同一個國家。然而在一九一二年的第一次巴爾幹戰爭之後,部分區域被戰勝國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