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如此?就從頭細說吧。
這二十年來,各私立大學多方聘任了幾個教育部或政府機關退休的官員,擔任學校的高層行政主管,說的好聽是借重他們的行政長才,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目的就是聘請他們當學校的「門神」。
因為,儘管教育部和科技部的人事不斷更迭、計畫不斷翻新,但績效主義的信仰卻成為歷久彌新的超穩定結構,成為評量大學方方面面的唯一判準。從頂尖大學計畫、教學卓越計畫、典範科大計畫、大學深耕計畫,乃至校務、系所專業評鑑和內部教師評鑑等,大學校園和大學知識分子們一方面瘋狂地搶奪政府計畫,一方面窮於應付各類評鑑和訪視,造成的是全體高等教育人員盲目地過動和各類研究、教學的淺碟化和速食化。於是各大學養成了一種路徑依賴的慣性,也就是,不斷地沿用既有的思維框架,提出種種套套邏輯或同義反覆的計畫書,才能在這套績效主義的模式下年年得獎或獲得補助。
而什麼樣人最熟悉這套績效主義內部運作模式呢?當然就是這些曾經擔任過教、科兩部主管的長官們啊,於是各大學重金禮聘這些從決策高層退休下來的長官們到大學再擔任申請這些大型計畫的操盤手,如此申請計畫與獎助更加無往無利了。二十年來,這種由退休官員再任大學行政主管或校長的例子如過江之鯽,靠的不就是這套「權力與利益」交錯的裙帶網絡嗎?因此,把這些退休再任大學行政職的官員名之曰「門神」,實在再恰當不過了。
如果說這批「門神」真能為各大學帶來豐厚的教育資源,或是指導學術研究更上層樓那也就罷了,可是這些人既然在政府主司機關時就未能善盡職責,以致現如今的教育崩壞至斯,那我們又如何能期待他們在退休後突發靈感為台灣學術界帶來曙光呢?可嘆的是,現今的各大學不僅沒有去會追究這些官員是否應為政策執行的負面後果負起政治責任,而且更以擁用這些退休後的「門神」來搶奪教育資源為傲。殊不知,這些競爭型的獎補助計畫,原本就是他們想出來的點子,一旦他們到了各大學,當然也就無所不用其極地以搶奪這些獎補助經費。如此一來,各大學在這批學官兩棲的「門神」指導下,為了搶奪資源,便紛紛依照教育部所訂定的關鍵績效指標(KPI)打腫臉充胖子,不斷地寫出好高騖遠、不切實際的計畫書內容,甚至讓各大學變成不斷壓榨教師職員生的血汗勞動工廠,專門製造高效能教學與研究漂亮數據的工廠。
尤有甚者,這批學官兩棲的學閥除了帶著各自的裙帶網絡進入各大學,創造行政凌駕教學的亂象外,他們更常變本加厲地執行外部和內部評鑑制度,一方面藉以創造校園全控機構,以多如毛細孔的評鑑指標來規訓教職員生的身心狀態,使其配合學閥指使。一方面,藉評鑑之名交叉持股,邀請彼此到各自學校擔任顧問或訪評委員,藉以鞏固人脈和榨取資源。縱觀台灣高教這二十多年的發展,早已完全被這股網絡勢力籠罩,既得利益者繼續把持權力,為自己創造更多利益,完全無視於台灣學術發展的命脈早已被他們啃蝕枯竭,甚者他們更阻擋了許多新進博士、年輕學者的進入大學的職缺,造成「流浪博士」的人才浪費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