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法院,每六十秒,有一分鐘過去
每一分鐘,就有七天假過去
我的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
每換一個行政院長
我的一天,就會變得更長」
二○一七年十一月,《勞動基準法》(《勞基法》)第二次修法,在第一次修法砍掉七天假之後,又欲放寬工時規範,交由工會、勞資合議協商。同時是詩人,也是桃園市產業總工會、南亞電路板錦興廠工會秘書蔣闊宇寫的〈我的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在網路上廣傳,相關的諷刺詩作也傾巢而出。
修法強渡關山,阻擋未果,但文學卻化腐朽為神奇。「原來社會運動可以這個樣子,我沒有想到,當初寫的一首詩最後會變成一本詩選。」蔣闊宇與桃園空服員職業工會副秘書長周聖凱蒐集了網路上諷喻時事的現代詩作品,出版《我現在沒有時間了——反勞基法修惡詩選》。
詩人羅葉的〈自由之愛〉響開和平堅忍的鐘聲,在解嚴前的台大校園中迴盪;中研院台史所副研究員吳叡人一首〈讓野草莓團結我們吧〉,要擁抱破碎的島;三一八占領國會運動期間,政大廣電系學生Sarah寫作〈媽媽請不要擔心〉,跟媽媽說天亮了就會回去。
在社運現場詩具有情感召喚功能
文學使命與社會關懷像是台灣民主化過程中的礁石與海洋,拍打出激烈的浪花。「台文所畢業能幹嘛?」蔣闊宇在大學時就從事現代詩創作,就讀台文所之後,又承襲台灣文學在日治時期以來的社運色彩與反叛傳統,試圖連結現代詩與社會運動。
現代詩做為一種具有韻律、容易被朗誦的文體,在社運現場往往具有情感召喚的功能。在反《勞基法》修法的抗爭中,現代詩扮演什麼角色呢?
蔣闊宇指出,過去社運現場的現代詩含有以議題取向的寫實主義傳統,或者是呈現寫作者在社會運動中的意識與想法,甚至是像過去的工農兵文學,已規範既定的題材與寫作方式。反勞基法修惡詩選雖然算是勞動議題,但卻與大家的生活息息相關。
詩做為介面,將論述過渡到生活
書中選詩除了來自大家耳熟能詳的詩人鴻鴻、羅毓嘉、宋尚緯、瞇、廖啟余等人,還收錄來自廚師、工程師、消防員與空服員的著作。蔣闊宇說,在目前的出版業氣氛下,即使寫出暢銷上萬本的詩集,版稅也未必能支應生活,所以很少有詩人是專職寫作。
「大部分的詩人都是受雇者。」蔣闊宇說,修法過後,或擔憂過勞惡化,或恐懼職場解雇,甚至對人生規畫幻滅、對政治現實無奈,又或許期待環境改變,族繁不及備載的心情主題涉及勞動議題的方方面面,都是現代生活裡真誠的文學反省。
蔣闊宇是工會秘書,也是受雇者。特別從工運組織者與社會運動者的角度來看,他認為勞工運動中的現代詩正在累積、創造感覺結構,讓工運的理念與一般生活結合,現代詩做為一個介面,將論述過渡到生活,讓工運可以超越自己的組織陣地,和社會大眾聯繫。
蔣闊宇說,過去的勞工運動都是組織動員,每年五一遊行的現場就是看到特定組織旗幟與背心,一般人很難融入,「我們怎麼喊就是小貓兩三隻,還操個半死。」他不諱言,組織動員有其優勢,但如果要讓社會大眾普遍有勞動意識,除了行動之外,還要累積論述與符號。
從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的反《勞基法》修法遊行就可以發現,現場來了非常多非工會組織的自主公民,即便擔任總指揮的工運幹部宣布解散,卻遲遲不願撤離,甚至展開一場都市游擊戰,癱瘓台北市鬧區交通。傳統組織動員與新世代的文學創作、文化干擾行動分頭並進,才讓工會組織埋鍋造飯已久的抗爭吸引更多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