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義大利哲學家克羅齊的名言,「一切的歷史都是當代史」,但這句話的負面意涵是,我們習於以結果來解讀過去,因而錯失了種種的可能性,畢竟,如何解讀過去,總是攸關於我們如何看待未來的。
民進黨日前有一場歷史之辯,就呈現了當代與過去的兩種視角,在汲汲於權力的台灣政壇,這並不多見,也更顯得這場辯論有其意義。
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接受陸媒專訪時表示,「台獨從來就不是民進黨建黨初衷」、「應該說,民進黨當時是完全不排斥統一的,沒有獨立訴求」等話,這一番話和現在的偏獨氣氛格格不入,又發表在中國媒體,可說是非常的政治不正確,許信良雖已是民進黨2016的戰友,仍然在民進黨陣營引發反對聲浪。
民進黨前主席游錫堃反駁指出,當時許信良並不在台灣(許當時為海外黑名單),游以當年親身參與創黨的經驗指出,民進黨組黨初期比較定位在民主、進步,對未來國家定位雖沒講,但大家很清楚,第一任黨主席是競選產生(江鵬堅與費希平),最後江鵬堅出線,就隱約有民進黨的走向與未來定位的問題。
游說得委婉,沒有明說的應該是,民進黨創黨人士人盡皆知的是,資深立委費希平雖然在美麗島事件後,選擇投入黨外並積極參與籌組民進黨,但是,他畢竟有大中國的統派情結,相對的,當時的編聯會會長江鵬堅則有更深的獨派淵源,由江鵬堅勝出,就完整的預示了民進黨的台獨之路。
然而,這樣輕描淡寫的說法,其實並不能充分掌握民進黨誕生那一刻的緊張,因為,那一場黨主席投票過程可說是驚心動魄(從兩派的角度都是如此),最後13比12票,江鵬堅以1票險勝費希平。
在《百年追求:台灣民主運動的故事》卷三中,作者胡慧玲引述當年編聯會核心要角邱義仁的話,邱義仁認為,江鵬堅當選黨主席是「天意」。邱義仁說:「我們不希望統派人士當台灣第一個本土政黨的主席,遂臨時起意,聯合邊緣人士,推出江鵬堅。」
弔詭的是,江鵬堅當選之所以是「天意」,並不代表創黨中執委多數反對有統派情結的費希平,而是費希平的支持者比較鬆懈。據操盤高手邱義仁指出,公政會的康系人馬認為勝券在握,很多中執委當選後就回中南部了。31名中執委,投出25 張票,少的6票就是提早離席回家的。
因此,在僥倖的「天意」之外,並非沒有遺憾,在《台灣,打拼:康寧祥回憶錄》一書中,康寧祥的回憶是,「費希平的省籍在那次選舉相當受到排擠,耳語在民進黨內作祟,有不少同志不希望台灣人歷經數十年打拚才得以成立的政黨,由一位外省人領導」。
最讓康寧祥驚訝的是,連他的好朋友張德銘也跑票,「就差這一票,費老飲恨落選,連帶也讓一路走來對台灣民主貢獻良多的外省菁英大感失望,與民進黨漸行漸遠,以致後來全面退出民進黨,直到今天,外省人士參與民進黨仍然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