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言語能力,讓我們得以邀請陌生人來共餐,也讓我們能選擇真正想邀請的陌生人。我們說的話就是我們的社交工具,在日常談話與故事分享的基礎上,人類確立了彼此的關係。在所有的文化裡,食物、會話與談判三者密不可分。黑猩猩藉由分享食物或幫忙理毛、挑毛蝨來增進彼此感情,我們人類也會藉由分享食物或接受食物來拉近關係,而且我們還會利用言語來強化這些關係,語言就像是無形的手,為我們握住身邊的友誼。
這並不是說黑猩猩沒辦法進行口語溝通,而是牠們發出的聲音只能表達摘要式的訊息,各種不同的情緒都只用單一的聲音去表達,而且牠們表達的都是祈使句,也就是要求其他動物做某件事。舉例來說, 一位研究黑猩猩溝通的靈長類學家艾咪.卡蘭﹙Ammie Kalan﹚發現當黑猩猩看到了長滿美味果實的果樹時,牠們會發出叫聲代表「欸來吃好吃的水果唷」,這個聲音出現的時機,至少是果實數量充足, 可以分享給其他黑猩猩,或者牠們知道後面有朋友還沒跟上腳步的時候。艾咪能解讀黑猩猩想傳遞的訊息,她可以判斷黑猩猩是否找到不錯的食物,甚至知道牠們想表達找到多少食物。
在此起彼落的叫聲中,黑猩猩還可以辨認彼此的聲音,如此一來,這些訊息之於牠們就像是「尼克說快來吃東西啊」, 這種宣告叫聲還可以描述食物的品質或數量, 例如「尼克說快來吃『超好吃的』東西啊」, 這類附加資訊會以聲音的音高、音色與音量的變化來表達。食物的質與量還有其他表達形式,即群體中的黑猩猩發出聲音的比例,如果牠們找到的食物越好,發出宣告叫聲的黑猩猩就會越多,當下變得越喧囂,聽到叫聲的黑猩猩就可能就越興奮。可以說在黑猩猩的文法中,集體喧鬧是一種驚嘆號,是在黑猩猩以團體聲音提供食物訊息的情境下,有如母音般重要的語音單位。這種集體喧鬧表面上聽起來,其實滿像布斯與蘭寧收集法國電台裡嗯嗯誒誒的人聲,就是在有意義的言語之間發出的無意義聲音,只不過黑猩猩的集體喧鬧更為嘈雜,就好像我們前往布里耶格餐宴路上所聽到的,由母音所譜成的歡騰歌曲。
不過與人類相比,我們目前仍未從野生黑猩猩的聲音溝通中發現更複雜的意思,也未發現牠們試圖描述不在眼前的東西﹙例如果實之類﹚。牠們不會理解其他黑猩猩的想法,也不會想要改變別人腦中的想法,更不會想要創造新的叫聲。不同的黑猩猩族群會有不同的飲食傳統、會使用不同的食物處理工具、會關注不同的食物,但牠們都透過叫聲來傳達同樣的意思。可以說,黑猩猩在晚餐時的談話重點,永遠在於是不是有水果或肉出現、要不然就是這些食物有多好,如果我們是黑猩猩的客人,我們一定會被這種內容重複的叨絮給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