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當時全場鴉雀無聲,人事處長無奈表示「此事有點複雜….容我會後向次長私下報告」。我當時已對公職心灰意冷,沒想到還是「中槍」,尷尬之餘固然感激老沈的美意,但對他純真地不解政壇眉角,亦覺一絲不安。
果然,他翌年調任駐英代表,輿論認為與政治傾軋有關,評為貶調。我本已不再過問外交部的送往迎來,但念在舊誼,決定雪中送炭;不計清晨6點的早班飛機,親往送行。只見送者稀疏,足見官場現實。沒想到老沈看到我現身,不改揶揄本性,消遣我說「你幹嘛來送我,很閒嘛!」沈夫人秋萍嫂與其他同事聞言忙著緩頰,我笑著回稱「沒事,我已習慣了」。他登機前,我們還就「倫敦」與「敦倫」二詞,咬文嚼字戲論一番。
綜論老沈一生,為了國家的外交他鞠躬盡瘁,甚至得罪了一些人,他仍堅持信念、勇往不悔。這種精神令我欽佩,但這種個性讓我疼惜。我們曾經共同努力對美工作,合作有成時互相欣賞,意見不一時強烈爭辯。但回顧以往,這種君子之交令我珍惜。
老沈退休後這幾年來身體逐漸不適,我也因提前離開公職轉入民間,彼此聯絡較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中美文經協會的晚宴會上,猶記他瘦削的臉龐上驚見我時的興奮眼神,努力地想跟我談話。我雖聽不清他沙啞微弱的嗓音,但感覺他的熱情一如當年,心頭不禁飄過一絲酸楚。
安息吧,老友。當年我倆面對苦難的台灣外交,曾以「聞鼙鼓而思良將」互勉。而今鼓聲更隆,可是良將日稀,讓人倍增對您的懷念。嗚呼哀哉,尚饗。
*作者為前大使,清華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