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調不是選舉投票,但目前三黨參選人保一搶二之戰,激烈程度不下於真實戰場,大家目前關注的是老二柯文哲和老三侯友宜的殊死戰,然而,賴清德雖持續在各家民調領先、但卻呈現見頂的瓶頸,可能也是這次總統大選很詭異的現象。
賴清德至少3成5的支持度,其實很接近民進黨的基本盤,換句話賴清德選票一定有成長空間,觀諸全球民主國家,任何政黨可以掌握3成5得票,絕對是優勢,幾乎就掌握了勝選的門票,但這樣的優勢有時卻類似發展經濟學者所提出的「資源詛咒」(Resource curse),泛指許多天然資源優渥的國家因為看天吃老本, 反而落後腐化,發展程度還比不上資源貧瘠的國家;然而,資源豐富是否一定會成為詛咒還是要看治國者的作為,因此仍然會出現例外,同樣的,3成5的選票優勢如何不成為3成5憂鬱,決定關鍵還在於民進黨及該黨領導者的風格。
政大名譽教授劉義周根據政大選研中心資料的研究顯示,從九六年總統大選以來,國民黨認同者比例逐步下降,2016敗選後基本盤轉弱,國民黨認同者流失甚至達4成;相反的,民進黨認同卻隨著每次大選擴充版圖,劉義周表示,自2016總統大選勝選後,民眾對民進黨的認同從全體的4分之1增加到超過3分之1,正式取代國民黨、成為台灣第一大黨。
事後回看這一段歷程,重返執政的民進黨顯然緊緊掌握這個第一大黨的機會,「不可沽名學霸王」,追殺國民黨的黨產條例成為新國會優先通過的法案,毫不避諱的對政黨競爭者出手,國民黨無論在權力或宣傳上都毫無招架之力,但執政黨出手砍殺在野黨,而不是交給其他中立的單位處理,在正當性上頗為不足。
然而,日益孱弱的國民黨並未因此敗亡,反而在接下來二次九合一地方選舉大勝,這絕非國民黨在短期間內起死回生,就選票結構來看,是獨立選民加入戰局,亦即是獨立選民聯手在野國民黨打敗執政的民進黨,去年的九合一大選是最明顯的例子。根據政大國發所教授游清鑫研究指出,自2012以來歷次大選,真正的獨立選民至少占了25%,這群沒有特定政黨屬性的選民,也成為接下來幾次大選劇烈鐘擺效應的關鍵力量。
身為台灣第一大黨、而且具有鐵板一塊的認同度,民進黨或賴清德需要在乎這些獨立選民嗎?也許第一次執政就是少數執政,從民進黨過去的執政經驗來看,看不出有包容異己的文化傳承;民進黨執政時對於在野黨只有收編而無合作的習慣,例如,招降個別的國民黨地方派系,用職位拉攏新興的進步型政黨領導人;至於比在野黨更不具組織力、成員屬性異質的中間選民,則如民進黨最聰明的軍師邱義仁形容,中間選民不存在,選舉是政黨基本盤對決,固住基本盤、但對競爭對手祭出割喉戰是最關鍵的,因此,在政治光譜上往中間走、爭取中間選民當然就不會是政黨的主要考量。
在這樣的思維下,即使蔡英文兩次大選都是過半當選,想必得到不少獨立選民支持,但蔡政府施政過程卻是維持基本盤思維,最明顯的是能源政策,即使2025非核家園目標中的綠能發展不如預期,蔡政府仍然堅持廢核,但將黨的理想教條化只是其中一個問題而已,更嚴重的還有,大大小小國公營事業成了酬庸或照顧自己人的工具,從立委王鴻薇指控的合庫AMC成為綠營地方政客的小金庫,到近來經濟部轄下「雜糧基金會」成了綠營退休落選政治人物的「酬庸養老院」,民進黨在國家開了無數的小門酬庸各派系、甚至樁腳,幾乎就是民進黨過去批評的國庫通黨庫的翻版;當國家資源成為政黨的疏洪道,因此而來的另一個基本盤思維是:為了要維持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的權位利益甚或生計,選舉絕對不能輸,因此為了勝選,連獨立機關從中選會、NCC到監察院都成為修理政敵的利器。基本盤思維到最後必然傷害國家法治。
當然,執政只考慮基本盤日久就會出現盲點,去年的林智堅論文案會拖延數月、舉黨菁英力挺,正是因為長久停留在自己人、基本盤思維,而對基本的道德倫理也無感,最後才會引來獨立選民的強烈反撲。
賴清德即使一直維持3成5左右的支持度,最後仍可能以4成多的選票勝出,成為繼陳水扁第一任後的再一位少數總統,這表面上是三腳督選舉的必然結果,但仍然掩蓋了一個重要問題:再次執政8年後的民進黨,除了愈來愈強大的黨派意識外,仍無法得到多數選民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