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希特勒與史達林,絕對是東歐近百年屠殺慘劇的劊子手。他們兩人在佔領東歐諸國期間,如《血色大地》所記載,大約殺害了兩千萬東歐平民,其中大部分是猶太人。在殘害猶太人的過程中,波蘭、烏克蘭等地的部分人民擔任「地方警察」,往往扮演幫兇的角色。他們協助掌權者尋找、集結、運送、槍殺猶太人。久而久之,這些波蘭人、烏克蘭人慢慢開始「學習」納粹大規模屠殺平民的作法:既然可以用屠殺幾百萬人的方式清洗猶太人,應該也可以用同樣手法清洗其他民族。
五、於是,在二次大戰中後期,烏克蘭游擊隊對於在統治區內「非我族類」的波蘭人村莊展開「清洗」,手段殘忍、婦孺不留,數百人、上千人的村莊可以誅殺近百分之百。消息傳出之後,波蘭人於是以牙還牙,也在波蘭游擊隊有優勢的地方屠殺烏克蘭居民。其他立陶宛、白羅斯地區也不能倖免,時有屠戮。久而久之,這就形成了東歐若干民族之間的深仇大恨。
六、過去百年,東歐諸國分明是受到德國與俄羅斯的欺凌,但是為什麼其人民殺戮不是對德國、俄國,而是對波蘭呢?據作者分析,這可能與當地的優勢「波蘭文化」有關。當民族主義者越想建立所謂的「民族國家」,就越想凸顯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於是越想與優勢波蘭文化做區隔。他們民族主義的「區隔」之心太過強烈,甚至盲目到忽視了東邊的俄羅斯與西邊的希特勒。簡言之,對「家奴」的反感遠大於對「外人」的防範,大概是當時許多人的心態。當時的「民族主義」思考非常狹窄;所謂「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竟然變成「為了要建立民族國家,就把其他民族殺戮、清洗、趨趕出境」。
七、無論如何,東歐地區諸國,在1990年蘇聯解體之前,已經累積了太多太多的怨恨。這本書最精彩的部分,在於記述1990年東歐民族國家的重建,所以書名叫做《民族重建》。其中,波蘭扮演極為關鍵的角色。要化解近百年的歷史恩怨談何容易?這麼大的工程,必須有論述、有思辨平台、有對話、有智者的領導。
八、前述大和解論述的倡議者與平台發起人,就是吉德羅伊奇。吉氏創辦了《文化》雜誌,形成一個溝通對話的平台,慢慢形塑「蘇聯解體後重建民族國家的想像」。吉氏的觀點非常簡單:要建立民族國家,必須要「向前看」,而不是緬懷歷史偉大的過去、清算以往彼此的傾軋、計較糾結複雜的邊界紛爭。如果大家都「向後看」,那麼恐怕再打幾百年也打不出什麼結果,一切力量都仍然用於鬥爭,國家的未來不穩定,人民的福祉也就沒有保障。唯有往前看,才能彼此攜手邁進。這些論點,對外人說起來卑之無高,但是對那些一腦袋歷史仇恨的人民,卻是截然不同的思考。更難得的是:《文化》雜誌是在蘇聯解體之前就創辦的,其提前討論規劃蘇聯解體之後的民族建國之路。這種遠見這種視野,真的是了不起,也值得我們台灣人民省思。